第2章

走出图书馆时,雨后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,地面上的水洼反射着天空的颜色,蓝得像被稀释的墨。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,忽然觉得它比平时长了许多,像是要延伸到某个未知的角落。玉兰路的花瓣被雨水打落一地,粉白交叠,像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。我迈开步子,每一步都踩碎一瓣花香,也踩碎一句没说出口的“你好”。

我知道,从这一刻起,我的日常开始悄悄偏离原来的轨道,向着那个名叫林羡的方向,缓缓靠拢。而那本消失的《园冶》,和那张被蓝墨水点过的借书票,像两条暗流,在看不见的水底交汇,推着我们走向下一个章节。

幕二 把借书票折成纸船

雨停后的光带着玻璃味,从四楼斜斜切进三楼文学区。我把《园冶》塞进背包,铜书签在帆布上敲出极轻的脆响,像提醒我该下楼了。电梯门合拢那瞬间,隔着一条昏暗的走廊,我听见话剧社招新的喇叭在操场炸开——“道具组缺人,会钉钉子就行”。声音像一把钩子,把我原本笔直的下午拉弯。我抱着模型板穿过玉兰路,鞋底碾过水洼,溅起的影子刚好落在一张海报上——《梁上君子》秋季小剧场。海报右下角用铅笔补了一行小字:舞台动线需建筑系支援。那字迹细瘦却有力,和林羡在借书票上点的蓝墨水如出一辙。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扫码进群,备注栏里只填了两个字:李治。小剧场里灯只开了一半,木地板泛着潮气,像被雨泡软的船板。沈放站在舞台中央,手里拎着一把没上漆的木梯,笑得像把阳光直接掰开:“学弟,来得正好,这梯要能拆能合,还要藏得住人。”我蹲下去摸榫头,脑子里却自动跑出兵法——“形兵之极,至于无形”。正比划着,背后传来很轻一声“嗯哼”,回头,林羡抱着一摞灯纸站在幕布旁,灯纸边缘扫过她的侧脸,像给她镀了层毛边光。她看见我,眼睛微微睁大,又迅速低下头,耳尖却在暗处泛红。“原来你也会钉钉子。”她蹲到我旁边,声音比上一次更软,像怕惊动木屑。我递给她一把小锤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虎口,温度一触即分。沈放在一旁看热闹,忽然把热可可塞进我们中间:“别忙,先暖暖。”纸杯里浮着两颗棉花糖,一碰就化,甜得过分。林羡摇头:“我不吃甜的。”沈放耸耸肩,把杯子转到我面前。我接过,却没喝,只是用杯沿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隐形动线——从舞台左侧到右侧,七步半,刚好够一个人隐入黑暗。排练散场时,顾雯踩着细高跟进来,手里拿着一叠节点图,冲我挑眉:“模型改得如何?导师下周要看。”她说话向来像发号施令,尾音却带着笑。我点头,把木梯最后一根榫头敲紧,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响。林羡站在道具架旁,低头整理灯纸,指尖把每一道折痕都压平,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。顾雯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扫了一圈,忽然说:“晚上食堂夜档?我请。”声音不高,却让整个后台的空气都晃了晃。夜档的灯比图书馆黄,像被油炸过的月亮。我们四个人围坐在最靠窗的桌子,沈放把盐酥鸡推到林羡面前:“最后一块,不吃就凉了。”林羡把筷子尖在盘边轻轻点了两下,像在斟酌什么,最终把鸡腿推回去:“我……不吃鸡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