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几乎是立刻去拉车门把手，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铁罐子。
“稍等。”林烬的声音突然响起，阻止了我的动作。
他解开了驾驶座的安全带，身体微侧，像是在副驾驶座的储物格里翻找着什么。车厢内光线昏暗，只有路灯投入一片昏黄的光晕，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，看不清神情。
沈默的动作停住了，他半护着我，眼神冷冽地盯着前座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。只有翻找东西的细微窸窣声。
然后，林烬转回了身。
他的指尖勾着一条极细的银链子，链坠是一个小巧的、造型奇特的齿轮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旧旧的、微弱的光泽。那链子垂下来，在我眼前轻轻晃动，像某种宿命的钟摆。
齿轮的每一个锯齿，都精准地切割着我记忆里最不敢触碰的部分。
那是我跑遍半个城市，在他生日那天，红着脸塞给他的。他当时笑着说我傻，眼里却有光。
他说，林烬，你这个骗子。
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，四肢百骸都僵住了，呼吸停滞在胸口。世界无声，只有那条晃动的项链，和它投下的细小阴影。
林烬的目光沉静如水，穿透昏暗的光线，直直地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以前，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锤子砸在凝固的空气里，“忘在我这儿的东西。”
“还要吗？”
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。
下一秒，身旁的沈默突然动了。
快得几乎只是一道影子。他猛地探身，一把攥住了那条还在晃动的项链，银链瞬间绷紧，齿轮的尖角深深硌进他的掌心。
车内空气骤然降至冰点。
沈默攥着那项链，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他慢慢地转回头，看向我，嘴角勾起一个极度冰冷的、甚至称得上扭曲的弧度。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里，此刻翻涌着某种黑沉沉的、近乎危险的东西。
他举起那枚小小的齿轮项链，声音轻得可怕，却字字砸在我耳膜上：
“真巧。”
“我送她的那条，她前几天也说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锁死我瞬间苍白的脸。
“不小心弄丢了。”
2
车厢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。
沈默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条银链，齿轮的尖角几乎要嵌进他掌心。路灯昏黄的光线从他侧后方打来，将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，只留下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，死死锁着我。
那眼神里翻滚的东西太复杂，太汹涌，质疑、震怒、还有一种被愚弄的冰冷刺痛，几乎要将我洞穿。
我张了张嘴，喉咙像是被粗糙的沙砾磨过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血液轰隆隆地冲上头顶，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，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片空白的恐慌。
林烬的手还悬在半空，保持着递出项链的姿势。他看着沈默夺走项链，看着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对峙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有眼底深处，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晦暗光芒。像是冰投入深井，无声无息，却寒意刺骨。
“是么？”林烬的声音平稳地响起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。他收回手，搭回方向盘上，指尖极轻地敲了一下。“那确实……挺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