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，风声呼啸。
突然，“咚、咚、咚”，不紧不慢却清晰的敲门声响起。
林秀心里一紧。这大晚上，谁？她警惕走到门后：“谁啊？”
门外沉默一瞬，传来低沉熟悉的男声：“我。陈默。”
林秀愣住，迟疑拉开门缝。
陈默穿着工装，披旧棉大衣，高瘦身影堵满门框，带着冬夜寒气。他脸色疲惫，眼神却比平时深。
“陈师傅？您这是……”
陈默的视线越过她，并没有立刻收回，而是落在屋里炕上睡得正熟的孩子身上。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安稳，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，在梦里抽噎了一下，裹着的旧棉被显得有些单薄，难以完全抵御这深冬夜间的寒气。
他的目光在那小小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，比平时似乎长了几秒，才缓缓移开，重新落回林秀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上。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，像是要说什么，却又一时难以启齿。
“最近……天冷得邪乎。”他先开了口，声音依旧不高，却不像平时那样干脆，带着点斟酌的意味，“老爷子的老咳疾，犯得厉害了些，夜里总睡不踏实。”
林秀点了点头，心里也跟着一紧。老陈师傅的身体，是陈默最挂心的事，她白天去帮忙时也看得出来，老人家的精神头确实不如前些日子。
“厂里活儿有时赶得急，我……我不能总提前回来。”陈默继续说道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疲惫，“留他一个人在家，晌午对付一口冷饭剩粥是常事，咳起来连个递热水的人都没有。”
他的视线又一次不经意地扫过屋里。林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是角落里那个用砖头垫着腿的破旧桌子，上面放着半个窝头和一碟咸菜，那是她晚上和孩子的饭食。窗缝用旧报纸糊着，但风依旧能找到缝隙钻进来，吹得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。
陈默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。他知道她找了个扫街的临时工，也知道她时常接些零散的缝补活计，常常做到深夜。一个年轻女人，带着个稚龄孩子，在这隆冬时节过得有多艰难，几乎写在眼前这清冷简陋的屋子里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，也更清晰：“我就想着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定定地看着林秀，路灯微弱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，竟显出一种罕见的郑重和……紧张。
“家里那东厢房，一直空着，收拾一下就能住人。盘了炕，比你这屋子暖和不少。”他语速不快，一字一句，听起来像是在客观陈述条件，“老爷子一个人也是冷清，喜欢孩子，小飞去了，还能陪他说说话，宽宽心。”
林秀听着，心里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。他是想请她过去帮忙照顾老爷子，顺便也能让她和孩子住得暖和些。这倒是……一份难得的善意。她正想开口说些感谢的话，并表示自己白天一定多过去帮忙，却见陈默摇了摇头。
他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。
他的目光没有移开，反而更专注地看着她，那双平时显得过于冷淡的眼睛里，此刻涌动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他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带着一种几乎破釜沉舟般的坦诚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