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,冰柜的锁扣自己弹开了。
“哐当”一声轻响,在死寂的停尸房里格外刺耳,像敲在空罐头盒上。我往后踉跄了两步,铁棍脱手砸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回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撞来撞去,像是有无数人在暗处跟着敲,东一声西一声,分不清方向。白布从冰柜里一寸寸往下滑,先露出青灰色的脚背,然后是扭曲的膝盖,每动一下,关节就发出“咔啦”的脆响,像冻硬的树枝被掰弯。露在外面的脚踝上,脚趾蜷曲着,趾甲缝里塞满了黑泥,其中一根脚趾以诡异的角度歪着,骨头碴几乎要刺破皮肤,像是被人生生掰断的。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,那截小腿皮肤像纸一样皱巴巴的,布满细密的抓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水里往上拖时留下的,抓痕里还嵌着些河沙和细小的贝壳。
更吓人的是,冰柜内壁结的霜上,竟有几行歪歪扭扭的痕迹,像是用手指写的字。我壮着胆子凑近了看,冷气直往眼睛里钻,冻得眼球生疼,那字迹却越来越清晰——“救我”、“水好冷”、“它在啃我的手”。最后一个字的笔画拖得很长,像一道血痕,从冰柜里一直延伸到我的脚边,在地上弯弯曲曲地爬,像是活的,还在微微蠕动,拖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发亮的黏液。
我这才发现,地上不知何时积了一滩水,黏糊糊的,带着河泥的腥臭味,还混着点淡淡的福尔马林味,闻着让人胃里翻江倒海。水滩里浮着几根水草,墨绿色的,上面挂着些灰白色的絮状物,像是腐烂的皮肤组织。还有半片指甲盖,粉色的,边缘沾着血丝,指甲缝里嵌着一小撮头发,又细又软,带着点自然卷,像是孩子的。
“啊!”我抬脚就想跑,脚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。那东西冰冷刺骨,带着湿滑的黏液,指甲刮过皮肤时带着河沙的颗粒感,像用钝刀在磨骨头,死死地扣着我的骨头,像是一把生锈的铁钳。低头一看,那具女尸已经从冰柜里爬了出来,半截身子拖在地上,皮肤泡得发胀,像被水泡透的纸,轻轻一碰就往下掉渣,露出底下青紫色的肌肉。她的头发像水草一样散开,缠住我的小腿,湿漉漉的发丝间,露出一张泡得发胀的脸——左眼的地方是空的,黑洞洞的眼眶里往外淌着浑浊的水,水里还有几条白色的蛆虫在扭,一拱一拱地往外爬,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“啪嗒”声,像雨滴落在地上。
“我的戒指……”她的嘴没动,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了,微微张着,露出黑黄的牙齿,声音却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带着气泡破裂的“咕噜”声,“你看见我的戒指了吗?金的,上面镶着红石头……囡囡的……她最喜欢的……”
我想起入柜时,她的左手确实攥得很紧,指缝里露出点金色的东西,当时以为是淤泥结的硬块。现在那只手正死死扣着我的脚踝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,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冷,还有一种蠕动感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手心里钻来钻去,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动,滑腻腻的,带着细小的吸盘。
“在、在你手里!”我拼命蹬腿,脚踝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,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了,疼得我眼前发黑,“你自己看看!在你手里攥着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