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头缓缓低下去,长发遮住了我的视线,那些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沾着些黑色的淤泥和细小的贝壳。只听见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像是骨头被掰断的声音,接着是“窸窸窣窣”的摩擦声,像是在撕什么东西,又像是指甲在刮骨头。几秒钟后,她猛地抬起头,空着的眼眶正对着我的脸,手里举着一枚金戒指,上面的红宝石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,像一颗凝固的血珠,戒指内侧刻着个“囡”字,深得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。
“找到了……”她笑了,嘴角咧到耳根,露出黑黄的牙齿,牙缝里塞着些黑泥和水草,还有半片指甲,“可它还在啃……你听,它在啃我的骨头……从眼睛里钻进去的……”
我终于听见了那声音。不是从她嘴里,也不是从冰柜里,而是从她空荡荡的眼眶里传来的——“咯吱,咯吱”,像老鼠在啃东西,又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骨头,带着黏腻的湿响。接着,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,落在我的手背上。是半截蛆虫,白胖白胖的,还在蠕动,身上沾着点灰白色的脑浆,带着股甜腻的腥臭味,和茶里那股怪味一模一样。
我疯了似的甩开她,连滚带爬地冲向值班室。身后传来拖拽声,“噗嗤噗嗤”的,像是烂肉在地上蹭,还混杂着指甲划过冰柜玻璃的尖啸,与孩子们若有若无的哼唱声交织在一起。她的声音越来越近:“别跑啊……帮我把它拿出来……它在我脑子里……好痒……抓不住……越抓越往里钻……”
值班室的门是老式的插销锁,我哆嗦着去插插销,手指却不听使唤,好几次都抓空了,指尖的冷汗让插销变得滑溜溜的。透过门缝,我看见她拖着半截身子过来了,青灰色的皮肤在地上蹭出一道深色的痕迹,像是拖了一路的血,又像是融化的脓水,所过之处,地面上的水渍都泛起了墨绿色的泡沫。她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,骨头从膝盖处刺了出来,带着点暗红色的碎肉,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,那些沟痕里很快就积满了水,浮起细小的泡沫。
“砰!”她的头撞在门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像是西瓜砸在地上,震得门板嗡嗡作响。门板上的玻璃震了震,映出她那张烂掉一半的脸,右眼死死地盯着我,瞳孔放大得吓人,黑得像个洞,里面似乎还浮着点什么东西——是水草,在缓缓地动,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瞳孔里扎根。
“你见过红色的水吗?”她突然问,声音变得尖细,像指甲刮玻璃,听得人耳膜生疼,太阳穴突突直跳,“我沉下去的时候,看见江水都变成红色的了……好多手在抓我,小胳膊小腿的,软乎乎的,往我嘴里塞泥巴……还有头发,绕着我的脖子,越勒越紧……她们说冷,要我陪着……”
门板开始变形,插销发出“吱呀”的哀鸣,像是随时都会断掉。我突然想起上一任看守老李临走前说的话,他当时抓着我的胳膊,指甲都快嵌进我的肉里,眼神涣散却又带着种诡异的清醒:“如果听见有人问你见没见过红水,千万别回答,那是她在数你的心跳……数够了,就该把你拉下去陪她了……那些孩子,都缺个玩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