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众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，随即是窃窃私语。
“我的天！陈静再次选择了防守！这心理素质太可怕了！她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！”解说失声惊叹。
“她在考验林薇的极限。我们都知道，林薇选手虽然进攻天赋历史罕见，但防守并非其最强项，尤其是在长时间、高压力的防守拉锯战中，她的心态容易出现問題。”
林薇感觉自己的胃猛地抽搐了一下。一股冰冷的恶心感涌上喉咙。她看着陈静那张毫无波澜的脸，突然觉得那不是一张人脸，而是一面光滑的、反射着所有光线却什么也看不透的冰墙。
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。整场决赛，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。每一次，当她凭借鬼魅般的走位、雷霆万钧的进攻，打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流畅清台，赢得满堂彩，将比分迫近甚至反超时，陈静就会立刻用这种缓慢、黏着、令人窒息的方式将比赛拖入泥潭。
一杆，两杆，十杆，二十杆……比赛被切割得支离破碎，节奏完全消失。掌声和欢呼一次次响起，又一次次因为漫长的安全球较量而沉寂下去。兴奋感刚被点燃，就被一盆冰水无情浇灭。
林薇最喜欢的节奏是行云流水，是电光火石，是凭借直觉和天赋碾压一切。那才是她的台球，是让她感到自由和飞翔的领域。
而陈静，正在一寸一寸地、残忍地，将她拖入她最厌恶、最不擅长的泥泞沼泽里，并用时间和对耐心的极致考验，将她牢牢按在里面，让她窒息。
她又坐回了椅子。冰冷的塑料椅面透过薄薄的比赛服渗来寒意，但她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。她拿起毛巾，盖在脸上，黑暗中，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响、越来越乱的心跳。
咚！咚！咚！像是战鼓，敲打的却是溃败的节拍。
她想起三天前，她轻松写意地闯入决赛，媒体用的标题是“天才少女的加冕礼”，“进攻风暴席卷全国”。她甚至记得赛前和陈静握手时，对方镜片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，当时她并未在意，现在回想起来，那平静底下，早已谋划好了一切。
陈静研究透了她。研究透了她的每一场比赛，每一个习惯，尤其是她最大的命门——那颗受不得一丝委屈、受不得一点僵持的、属于天才的骄傲又脆弱的心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裁判擦拭着台面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。陈静如同老僧入定。
林薇毛巾下的脸开始扭曲。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开始冲击她的大脑。是小时候练球，因为一个简单的球没打进，父亲暴怒的吼声；是第一次参加比赛，因为紧张而手抖失误后，对手那嘲讽的笑容；是无数个日夜对着空荡荡的球台，重复成千上万次基本动作的枯燥和孤独……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已用辉煌战绩埋葬了的恐惧和自卑，此刻被陈静这温水煮青蛙般的战术，彻底勾了出来，疯狂滋长。
她猛地扯下毛巾，呼吸变得急促。眼前的墨绿色台泥开始旋转、扭曲，仿佛真的变成了沼泽，要将她吞噬。那颗白色的母球，像一只冷漠的、嘲弄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她。
“冷静，林薇，冷静！”她在心里对自己嘶吼，但另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大：“没用的！她就是要逼疯你！你赢不了！你永远也赢不了这种比赛！你是个只会进攻的废物！一遇到防守就原形毕露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