轮到她了。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。
脚步有些虚浮。她走到台边,视线试图聚焦,但台面上的球仿佛出现了重影。她只知道,必须进攻!必须打破这该死的僵局!她受不了了!一秒钟都受不了了!
她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,或许可以利用强烈的低杆加侧旋,让母球绕过障碍球,擦到9号球的一个薄边?成功率可能不到百分之十。但管他呢!她需要释放!需要听到球撞击的声音!需要打破这令人发疯的寂静!
她俯身,手架的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。她努力屏住呼吸,脑子里一片混乱,所有的技术要领、所有的计算都在此刻离她而去,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:打出去!打出去!
出杆!
力度太大了!而且角度判断完全失误!母球带着绝望的旋转,狠狠地撞在了作为障碍的彩球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彩球飞溅开来,9号球纹丝不动。
一个巨大的、低级的失误!
“哦——!”全场观众发出整齐的惋惜和惊叹。
林薇僵在原地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陈静再次起身。这次,她没有再给任何机会。她走到台边,冷静地、几乎是轻松地,一杆将那颗孤零零的9号球推进底袋,然后开始清理台上散落的彩球,一杆一杆,稳定得可怕。
第16局,陈静胜。比分扳成8比8平。
决胜局。
林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座位上的。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耳边观众的欢呼、解说的分析,都变成了尖锐的耳鸣。世界在她周围旋转、褪色。她只看到陈静那稳定到令人绝望的击球,听到球体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,每一次声响,都像一记重锤,砸在她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上。
决胜局开始了。
猜硬币后,由陈静开球。球堆散开,没有球入袋。台面球型很好,进攻机会很多。
轮到林薇了。
她拿起球杆,感觉它前所未有的沉重和陌生。她走到台边,看着开阔的台面,这本来是她最喜欢的局面,是她可以大展拳脚、肆意挥洒的舞台。
但现在,这墨绿色在她眼里是毒药,那些彩色球是张牙舞爪的魔鬼。她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和判断。进攻?害怕失误。防守?她根本不会!她该怎么办?
她选择了一杆保守至极的防守,力度轻得可笑,母球几乎没移动多少,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进攻机会。
陈静没有丝毫犹豫,上手就是一杆流畅的连续进攻,精准、高效,一口气拿下了四十分。然后,在一個并不很难的红球上,她故意失误了——或者说,她选择了一杆更为精妙的防守,再次给林薇做了一个斯诺克。
这不是技术上的较量了。这是最后的、彻底的、精神上的凌迟。
林薇看着台面,又看了看陈静。陈静依旧面无表情,但林薇仿佛从她的镜片反射光里,看到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嘲讽和怜悯。
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,嘣的一声,彻底断了。
崩溃,突如其来,又积攒已久。
她没有再去观察球局。她只是站着,身体开始剧烈地发抖。然后,她猛地举起手中的球杆,在所有观众惊恐的注视下,狠狠地、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台面!
“砰!”一声巨响!球杆断裂!母球和彩球被砸得四处飞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