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睛扫过练习台,那些滚动碰撞的彩球,它们的轨迹、速度、碰撞后的分离角,在她脑海中瞬间被解析、模拟、推演,变成一道道清晰的数学题。她甚至能“感觉”到不同球台台尼的摩擦力差异,就像指尖能触摸到不同的纹理。
精神病院里的三年“模拟”,将她某种天赋扭曲、放大、升华到了近乎非人的境地。她不再仅仅是“打”台球,她是在“解构”它,像是在脑海中运行着一套永不间断的台球模拟软件。
资格赛第一天,对手是个染着黄毛、咋咋呼呼的少年,一看就是野路子出身,准度尚可,但毫无走位和防守概念。
“姐,第一次打比赛?别紧张啊,我会让着你的。”少年笑嘻嘻地,带着几分轻佻。
林薇没说话,只是安静地擦拭着巧粉。
比赛开始。少年开球后,果然猛冲猛打,进了一颗球,但母球停的位置极其尴尬,没有连续进攻的机会。
轮到林薇。
她站起身,走到台边,俯身。那一瞬间,周围所有的嘈杂似乎都彻底消失了。她的世界只剩下绿色的台泥,彩色的球,以及手中球杆延伸出的那条绝对直线。她的动作并不快,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,稳定得令人心寒。
观察,计算,出杆。
啪。一声清脆到极致的撞击。目标球精准落袋。母球如同被施了魔法,经过两库轻盈的旋转,稳稳地停在了最适合击打下一颗球的位置上。
又是一杆。 再一杆。
没有一杆是炫技的暴力美学,没有过去那种令人惊呼的疯狂准度和匪夷所思的强塞。她的击球简洁、高效、精准到了毫米级别,走位控制得如同钟表齿轮般精密。她不是在“进攻”,她是在“执行”一套早已计算好的程序。
一杆清台。
少年还保持着准备上场的姿势,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嘴巴微微张开,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裁判报分。林薇微微点头,走回座位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没有喜悦,没有放松,就像只是完成了一次呼吸般自然。
第二局,第三局……比赛毫无悬念。少年被打得毫无脾气,最后甚至有些垂头丧气。4比0。林薇晋级。
整个过程,她说的话不超过三句:“谢谢。”“好的。”“再见。”
接下来的几轮资格赛,模式几乎一模一样。对手有沉稳的老将,有冲劲十足的新人,但无一例外,都被卷入她那冰冷、精确、毫无情绪的击球节奏中。她像一台不知疲倦、永不失误的机器,稳定地收割着胜利。
偶尔,她会遇到需要防守的局面。而她的防守,不再是过去的软肋。每一次做球,都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、甚至是冷酷的意味,将母球藏到最刁钻、最令人绝望的位置,仿佛那不是比赛战术,而是一种……惩罚?或者只是纯粹的、最大化概率的计算结果?旁观者看不透。
她一路沉默地赢着。没有欢呼,没有庆祝,赢下赛点后也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,然后默默收拾球杆。她的这种异样,开始引起一些细微的注意。
“那女的是谁?打法好怪。” “没见过。准得吓人,走位也太好了吧?” “感觉……没什么人气儿,像个机器人。”
这些议论,林薇听在耳里,毫无反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