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件不错，适合你。”
封卿越从衣架上取下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，在穆尘身上比划了一下，“尺寸应该合适，准备得匆忙，先将就穿吧，我让人明天给你送别的衣服过来，你看着挑，你喜欢什么牌子的？郎万？马诺洛？”
“这些就挺好的，我先去换衣服。”
穆尘抱着衣服逃也似的冲进了旁边的洗手间，然后把门锁好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脸实在是红得有点过分，看上去真的蠢透了，她现在非常想给蓉蓉打一个电话，来诉说自己窘迫的遭遇，可是自飞机落了地开始，她的手机就一直处于无信号状态，手机号没有开通国际漫游，她想打电话也打不出去。
穆尘打开水龙头，把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，迫使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，千万不要对封卿越想入非非，就当自己在工作，出了个长途的差，封家这种人家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该肖想的。
换好了衣服出来，穆尘十分别扭地看着封卿越，“还好么？裙子颜色会不会太鲜艳了一点？”
那条裙子是一条短袖圆领裙，可以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精致的锁骨，却也不至于太暴露，鹅黄色衬得穆尘的皮肤很白，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秀色可餐的奶油。
“不会，你穿这条裙子非常好看。”
封卿越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把穆尘脸上沾着的水珠擦干净，然后说道：“就是感觉少了一点什么，你稍等一会儿。”
他打开抽屉，翻找了一会儿，拿出了一个盒子，“本来是准备送给我大姐的，后来忘记了，就一直放在这个抽屉里。”
盒子打开，里面是一条散发出淡金色光泽的珍珠项链，穆尘就算不识货，也知道这串项链价格不菲。
“这不太好吧，太贵重了。”
封卿越已经走回到她的身边，无视了她的拒绝，直接把项链扣在了她的脖子上，“还好，不算贵重，你就当是我借给你戴的。”
戴上了项链之后，穆尘一点都没能变得开心起来，心里边惴惴不安，生怕把项链给弄坏了、弄丢了，她估摸着把自己给卖了，恐怕也赔不起这一串项链，没来由地她想到了莫迫桑那篇著名的小说《项链》，女主人公因为弄丢了一条项链结果还了一辈子债，所以说穷人不能死要面子，真的没什么好下场的。
“你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？”
“我……”
穆尘想说她真的不适合戴这条项链，话还没说完便被敲门声给打断了，这一回来敲门的是管家博山，他委婉地发出了邀请，说是老爷子想见穆尘一面，穆尘心里是拒绝的，封卿越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，说道：“爷爷想见你，你过去吧。”
穆尘硬着头皮跟着博山出了门，走过长走廊，上了一段弧形的楼梯，管家在一个门前停下了，说道：“老爷在里面等你了。”
说完他推开半掩着的门，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，穆尘站在门口便闻到了调色油的味道，她画过油画，所以对这个味道很熟悉。
“进去吧。”
管家站在门口，并没有要跟她一起进的意思，穆尘只能自己走了进去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副大名鼎鼎的《晚钟》，正挂在门对面的那一面的白墙上，穆尘的震惊无以复加，在这一瞬间她忘记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，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疑问，这幅画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“你喜欢这副画？”
耳边出现了一个沧桑而又温厚的声音，让穆尘回过神来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：“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封家老爷子说道：“这幅不是真迹，是我临摹的。”
穆尘这才松了一口气，“吓死我了，我还以为……”
“你还以为这是我们家从卢浮宫里偷回来的？”
穆尘尴尬地笑了一下，她还以为自己陷入什么国际盗画组织里去了，“是我想太多了，这屋子里都是油画味，肯定是新画的，我给疏忽了。”
“年轻人想象力丰富也不是一件坏事，不过我这幅画跟真迹还是有点距离的，你怎么会认错呢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就那一瞬间，脑子抽了一下，我想着你们这样的人家总不可能挂一幅假画在家里吧，所以想当然的当成了真的，而且我也没去过卢浮宫，没有见过真迹，所以真画假画，我其实根本就认不出来。”
封家的老爷子笑了一下，“你倒是个实诚孩子，有什么说什么。”
“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见过，二零一零年上海世博会的时候，这幅画曾经在法国馆里展出过，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。”
穆尘真的就只看了一眼，世博会里人挤人，根本就没有驻足的机会，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在后面喊，让大家不要停留，赶紧往前面走，所以穆尘跟那一幅画，只有一面之缘。
老爷子又问了一遍：“你喜欢这副画？”
“我更喜欢另一幅《拾穗》，也是米勒的作品，那幅画也被卢浮宫所收藏，所以我也没见过真迹。”
“所以你喜欢的是米勒，而不是《晚钟》。”
穆尘点了一下头。
“你对米勒还了解多少？”
穆尘不想卖弄她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，便笑着说道：“我知道除了你之外，另一个临摹过他画的人是梵高。”
老爷子被她说的话逗乐了，说道：“刚刚还说你老实的，你又开始偷奸耍滑了，你倒是抬举我了，我就一个老头子，闲得无聊随便画了几笔，哪里能跟梵高放在一起说。”
穆尘也跟着笑，梵高确实临摹过米勒的画，但是梵高是印象派画家，而米勒是现实主义画家。
“其实我也画过米勒的画。”
穆尘冲着封老爷子狡黠地笑了一下，封老爷子故意逗她：“我猜你画的是《拾穗》，什么时候也让我欣赏一下你的大作？”
“没机会了，我那是做的色彩作业，已经交给老师了。”
“色彩作业？”
“嗯，算是色彩练习吧，马赛克格子画，一共九千多个格子，用勾线笔涂色涂了两个礼拜，眼睛都快涂瞎了，笔也涂坏了一只……”
穆尘突然顿住了，觉得自己话说得有点多，赶紧闭了嘴。
“怎么不说了？”
“我怕你嫌烦。”
“怎么会呢，人上了岁数，就喜欢热热闹闹的，我那些个晚辈啊，一个个都想着做绅士、做淑女，说话慢吞吞的，都无趣得很。”
穆尘其实是有些喜欢这个老人家的，他跟封卿越有几分相似，看上去不过六十岁，精神很好，穿着一身很随意的布衣布裤，衣服上还沾着一些颜料，平添了几分烟火气，封卿越说得不错，他爷爷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家。
“听管家说，你是小越带回来的女朋友？”
听到他猝不及防地这么问，穆尘反应了一下，然后木着一张脸说道：“啊？是的吧，我是他女朋友。”
封老爷子从衣服口袋里很随意地掏出了一条手链，“身上没带什么东西，这条手链送给你算是见面礼。”
那是一条七宝手链，上面镶嵌了七种色彩的宝石，穆尘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，就跟看一个传染病源似的，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。
“别发愣啊，拿着吧。”
穆尘看看老爷子，又看看那条手链，急得脑壳子疼，人家送这条手链分明是送给孙媳妇儿的，自己就是个冒牌货，拿了这条手链，跟诈骗犯有什么区别？可她要是不拿，这戏就快演不下去了啊……
老爷子笑了一下，把手链收了回去，说道：“算了，不为难你了。”
穆尘终于松了口气，可惜那口气还没松完，老爷子又说了一句：“你根本就不是小越女朋友吧？他请你帮忙演戏的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本来只是猜测，现在可以证实了。”
穆尘：“……”
她居然被一个老爷爷给套路了？
“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了，既然小越愿意哄我这个老头子开心，就由着他去吧，难得让他尽一回孝心。”
穆尘“哦”了一声，然后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她跟封卿越的房间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电影里的双面间谍，封卿越让她帮着骗老爷子，老爷子让她帮着骗封卿越，她现在一颗头两颗大，随时都会露馅儿。
封卿越伸手在穆尘面前挥了挥，“发什么呆？”
“没事，就是……饿了。”
穆尘抬头看着他，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，脖子上系着同色的领结，风度翩翩，既高大又英俊，她咽了口水，感觉更饿了。
“饿了？”封卿越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，离晚宴还有一个多小时，便说道：“我先让管家送点东西过来。”
“不用了，也不是很饿……”
穆尘话还没说完，封卿越已经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座机，把号拨出去了，对着电话那头吩咐了几句，然后挂了电话，回头对穆尘说道：“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“算了，我什么都没说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