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子:血色
几点鸦声落满静谧的水乡。
初夏的天变幻无常,青水坞的人们在阴雨的黄昏早早回了家,路上半干的青石板成了这场短暂的暮雨来过的痕迹。
一双木屐在青石板上缓缓敲击。
哒哒,哒哒……
刚要掩上院门的仆妇动作一顿,又透过门缝往外面空荡荡的后街看了一眼。
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莫名的心慌。
哒哒……
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此时清晰地停在门外,随之而来的是轻轻的两声叩门。
仆妇一把拉开还没关上的院门,等看清门后的人影时微微睁大了眼。
“小……”
只是还没等她说出那个阔别许久的称呼,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没入她腹中。
“小……姐……”
哒哒声绕过倒在门口的身影进了沈家老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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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时总是早早支棱起来的沈家铺子今日到了上午却还是关着门,街上人都有些奇怪。
直到有人在后街推开了沈家老宅虚掩的大门。
晨风穿堂,梧桐枝叶沙沙作响。
眼前尸体横陈,身下半凝的血迹红的发紫,洇入青石板经年累月留下的裂痕之中。
门外一声惊呼。
庭院正中,形销骨立的女子青丝披散,一身青衣被染上满身血红,闻声僵硬缓慢地侧过身躯,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。
她惨白如鬼魅的脸上满是血痕,对着门口渐渐聚拢的人群惨然一笑。
1.水乡
沈家满门被屠,衙役带走的凶手竟然是两年前被胡人商队掳走的沈家小姐沈容。
她身中数刀,一般人早就活不成了,可沈容带着周身层层叠叠的血,拔出心口的匕首,居然是自己直立着走入大牢。
她在牢里的稻草铺上躺了一天,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了一天。
这幅样子,根本不像是活人,倒像是中了北疆的蛊毒。
中蛊者多数在蛊毒入体的一瞬间便丧失了自己的意识,成为蛊主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。
可人到底还是凡胎肉体,流血受伤也会影响行动。甚至有些“木偶”在停止呼吸以后依然受蛊主驱使,直到皮肉腐坏,成为一具再也无法动弹的破烂骨架。
而沈容不同。
从被衙役带走到被关在牢中,她眼神清明,丝毫没有一点浑浑噩噩的样子,而且重伤对沈容丝毫没有一点影响,就好像她只是一具不痛不伤、不死不灭的行尸走肉。
官府不敢延误,当即上报。
次日,沈容被关进了死牢,同时,官府放出了三日后处斩的消息。
这人偶十分怪异,既然重重伤痕也不能使其身死,想必只有她的蛊主出现才能真正决定她的生死。
就算她的蛊主不肯为她出现,那便砍下头颅使她再也动弹不得,再顺藤摸瓜问责其背后的北疆。
沈容呆坐在阴冷潮湿的牢中,她已经被穿了琵琶骨,双手动弹不得。
这几日来她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,衙役拷问也只是无功而返。
死牢只有一扇高高的紧闭着的窗,四周几乎没有一丝亮光,黑色成了一团怎么也晕不开的浓墨,固执地和布满灰尘的空气黏在一起。
她在黑暗中大张着眼,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迹象。
沈容迷迷糊糊,旧事涌上心头。
一弯河水穿过层层叠叠的青瓦白墙,荡开的水汽融成薄雾涂抹在整个青水坞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