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,他特意去看。防尘布散落在地上,捆得死紧的绳子不见了。那面黑曜石镜安安稳稳立着,那块深色绒布依旧服帖地盖着,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徒劳的努力。
他不信邪,双手抓住镜框两侧,铆足了劲想把它挪个地方。镜框冰冷刺骨,上面的诡异纹路硌着手心。他咬紧牙,手臂肌肉绷紧,额角青筋都突出来了——那镜子像是焊死在了桌面上,纹丝不动。
就在他力竭松手的瞬间——
一个尖锐、冰冷,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嘶鸣,直接凿进他的脑仁!
声音短促,却带着明确的警告和暴戾。
殷瞬嗷一嗓子缩回手,连滚带爬地后退,一屁股撞在书桌角上,疼得他倒抽冷气。他惊恐万状地瞪着那面镜子,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它不让碰。它警告他。
恐惧像冰水浇头,但他心底那点病态的好奇和偏执也被彻底点燃了。他一边怕得手脚发软,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去观察它,像着了魔。
他会站在书房门口,隔着一段距离死死盯着那块绒布,一看就是十几分钟。有时那布幔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,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。他甚至产生过幻觉,觉得那布料的颜色有时会变得更深,像浸透了某种粘稠的液体。
这种自己吓自己的行为让他精疲力尽,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甲方又发邮件催进度,语气已经很不客气。他点开邮件,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在眼前跳动,却根本进不了脑子。
满脑子都是那面镜子。
雨是半夜下起来的,毫无征兆,顷刻间就泼得天地一片混沌。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玻璃窗上,噼里啪啦乱响。
突然,灯灭了。
所有电器运行的声音瞬间消失,整个世界只剩下暴雨狂躁的喧嚣和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殷瞬心脏一紧,摸黑在沙发上摸索,找到打火机,点燃了茶几上备着的半根蜡烛。
昏黄的光圈勉强撑开一小片黑暗,阴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剧烈摇晃,像无数躁动的鬼影。
他捏着蜡烛,手心全是汗。就在这时——
啪嗒。
一声轻响,清晰地从二楼书房传来。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。
声音不大,却像根针,精准地刺破了暴雨的噪音。
殷瞬喉咙发干,全身肌肉都绷紧了。他不想去。理智在尖叫,让他老实呆着。
但他的腿自己动了起来。
蜡烛在他手里抖得厉害,蜡油滴到手背上,烫得他一哆嗦。他一步一步挪上楼梯,老旧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书房门虚掩着,里面是更深的黑。
他吸了口气,用发抖的手推开门。
烛光微弱,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。视线第一时间就被角落吸引——
盖着镜子的绒布,掉在了镜子前方的地板上。皱成一团。
那面黑曜石镜,完全暴露在黑暗中,镜面幽深得令人心悸,像一个通往虚无的入口。
殷瞬的呼吸屏住了,眼睛死死盯着镜面。
烛光太暗,他只能看到镜子里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,是他自己,还有身后被烛光照亮的门框。
然后。
镜子里那个模糊的“他”,动了一下。
不是同步的反射。是自发的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