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夜,天气转阴,后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雨点敲打着警卫室的窗户,黏腻又冰冷。巡完最后一圈,身上沾了点潮气,回到警卫室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上钻。
监控屏幕的光幽幽闪烁着,像一只只没有感情的眼睛。
时间粘稠地流向午夜一点。
雨声似乎小了些,楼里静得可怕,连平时偶尔能听到的病人梦呓或鼾声都消失了。只有老旧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,规律得令人心烦。
就在我几乎以为这一夜又将平静度过时——
“呜……呜呜……”
极其微弱的,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捂住嘴挤出来的哭声。
我猛地抬起头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。声音的来源……是监控屏幕。
二层西区。
我下意识地凑近那片区域的几个分屏。走廊空荡,灯光惨白。204的房门依旧紧闭。
可那哭声……还在断断续续地飘出来,透过厚厚的门板,穿过长长的走廊,被监控探头捕捉,再通过电流,微弱却清晰地传递到我的耳机里。
是个女人的哭声。压抑,绝望,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。
我的手心有点冒汗。规则第四条……通知护士长。对,通知护士长。
我抓起内线电话,飞快地按下“114”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
忙音。冗长而持续的忙音。在死寂的警卫室里刺耳地回荡。
没人接!
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。那哭声还在继续,似乎更加清晰了,还夹杂着模糊的、用尽全力的挣扎声,像是身体在粗粝的地板上摩擦。
妈的!怎么回事?!
我扔下电话,一把抓过对讲机:“护士站!二层西区有异常!听到没有?204!204有哭声!”
静电噪音嘶啦作响,片刻后,一个女声传来,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:“收到。已记录。请安保人员恪守岗位,勿要擅离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请遵守规则。”声音冷冰冰地切断。
我僵在原地,心脏咚咚狂跳,撞得胸腔生疼。恪守岗位?勿要擅离?那里面可能……
突然——
哭声陡然拔高,变成了凄厉到极点的尖叫,撕裂了所有寂静!
“哥——!!哥——救救我!!救救我啊!!!”
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僵,四肢百骸瞬间失去所有温度。
这个声音……
不可能……绝不可能!!
“他们在我身体里装东西!好痛!哥!我好痛啊!!开门!开门放我出去!!哥——!!”
声音撕裂,带着无法仿效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惊恐和绝望。
是我妹妹的声音。
我亲妹妹,林晚。那个三年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性脑瘤,在我怀里一点点停止呼吸的女孩。那个火化前,我亲手给她整理遗容、戴上她最喜欢的草莓发卡的女孩。
她的骨灰盒,现在还供在老家的祠堂里。
巨大的荒谬感和冰锥般的恐惧狠狠攫住了我,我浑身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,视线死死钉在监控屏幕上——204的门依旧关着,纹丝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