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1 前言

在西北民间故事中,“啊呜子”是一种神秘的妖怪。

传说中,啊呜子外形虚无缥缈,来无影去无踪,几乎没人看清过它的样貌。它会模仿孩童哭声或风声,诱骗夜间外出者进入山林,使其迷路或坠崖,还可能直接攻击人类,把人抓到树上吃掉,甚至喜欢蹲在房梁上,趁大人睡着时抓走小孩子。

在当地,大人们常用“啊呜子”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,只要说“叫啊呜子把你抓去”,孩子们往往就会老实下来 。

2 崖边的哭声

民国二十一年,秋老虎赖在陇东的山峁上不肯走。日头把黄土坡晒得冒白烟,山丹丹花蔫头耷脑地蜷着瓣,连惯常聒噪的蚂蚱都躲进了芨芨草深处,只有张老汉的驴还在硷畔上刨蹄子,蹄子碰着晒硬的土块,发出"咔啦咔啦"的脆响,像是要把这死寂的午后凿出个窟窿。

张老汉蹲在窑洞门口编筐,柳条在手里转得飞快,可眼神总往对面的黑松崖瞟。黑松崖是这一带的禁地,崖壁上挂着层薄薄的雾,就是日头最毒的时候也散不去,崖底深不见底,风刮过崖缝时呜呜响,老辈人说那是"阿乌子"在磨牙。

"爷,我渴。"

身后传来孙女丫丫的声音,脆生生的,像山涧里的泉水。张老汉回头,看见丫丫扎着两个羊角辫,小手攥着块没吃完的糜子糕,脸颊晒得红扑扑的。这娃是开春时儿子儿媳在西安做工遇了兵灾,没的,才送回山里来的。城里长大的娃,初到山里还怯生,这几日倒野得很,总爱追着蝴蝶往坡下跑。

"渴了喝缸里的凉水解暑,别往坡下跑。"张老汉把编了一半的筐往地上一放,起身往灶房走。灶房的水缸在墙角,缸沿结着层薄冰。山里的水凉,就是伏天也带着股寒气。他舀了瓢水,刚转身,就听见硷畔上的驴突然惊了,"嗷"一声直挺挺地立起来,前蹄扒着崖边的土埂,尾巴甩得像面破旗子。

"驴咋了?"张老汉心里咯噔一下,攥着瓢就往外冲。

丫丫不见了。

硷畔上空空荡荡的,只有那只驴还在刨蹄子,眼睛瞪得溜圆,直勾勾地盯着黑松崖的方向。方才丫丫站的地方,掉着半块糜子糕,糕上沾着根羊角辫上的红绳。

张老汉的血"唰"地凉透了。他扔了瓢就往坡下跑,黄土被踩得扬起黄雾,鞋底子磨着碎石子,疼得钻心也顾不上。坡下是片沙棘林,枝子上挂着丫丫的小布衫角,方才还穿在身上的蓝布褂子,被刮破了个小口,像是被什么东西扯过。

"丫丫!丫丫!"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撞在对面的山崖上,弹回来时散得七零八落,倒像是有谁在暗处学他的声气,"丫丫...丫丫..."

风突然变凉了。方才还热得烤人的日头,不知何时被云遮了大半,黑松崖的雾更浓了,顺着崖壁往下淌,像淌着一盆化不开的墨。雾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,不是风声,也不是虫鸣,是哭声。

"呜呜...呜呜..."

细细的,软软的,像个刚断奶的娃娃在哭。张老汉的脚钉在原地,后脖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。那哭声太像了,像极了丫丫昨晚做梦找娘时的动静。可他知道那不是丫丫。老辈人说过,阿乌子最会学娃哭,听着在东边,追过去却在西边,等你跟着哭声绕到崖根下,它就从崖上伸下爪子,把人拖进雾里,连骨头渣都剩不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