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抬头。
主管还站在不远处，保持着那个精确的微笑，看着我。那些工位上的同事，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头，重新面向他们的电脑屏幕，手指再次开始敲击，发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完全同步的沙沙声。
一切都恢复了“正常”。
除了我，和我手心里这张皱巴巴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条。
别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……
我喉咙发干，胃部紧缩。他们会给我什么东西？为什么不能吃？
别相信你的新工牌……
我下意识地看向桌上那张崭新的工牌。照片上的我微笑着，眼神明亮，充满期待。那是入职前一天，我在楼下快照亭拍的。它看起来那么真实。
记住，你根本没入职这家公司！
这行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，狠狠扎进我的脑海。混乱的记忆碎片试图翻涌——投简历，面试，收到offer，办理入职手续……过程似乎有些模糊，细节记不清了，但……但怎么可能没入职？如果没入职，我怎么会在这里上班好几天？
可这纸条……
它的存在本身，就是一种尖锐的、无法忽视的警告。它出现在我的口袋里，在这个绝对异常的空间里。写它的人是谁？它是什么时候、怎么到我口袋里的？
“熟悉新环境了吗？”主管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，吓了我一跳。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悄无声息。
我几乎是触电般地将攥着纸条的手缩回桌面下，心脏狂跳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过失控。“还……还好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晋升函和工牌，笑容加深，嘴角的弧度更标准了。“很好。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位优秀的员工。很快你就会适应这里的一切。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对了，按照惯例，新人晋升会有小小的庆祝。我帮你叫杯咖啡吧，行政刚换了一批新豆子，味道相当不错。”
咖啡？
别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……
我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。
我猛地攥紧手心，那粗糙的纸团硌着掌心肌肤，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。主管的笑容还挂在脸上，标准得像一张印刷精美的面具，等待着我的回应。
咖啡？庆祝？在这鬼气森森、所有人都像提线木偶的地方？
“不……不用了，谢谢主管。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“我……我早上喝过咖啡了，现在心还有点慌。”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不舒服。
主管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，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减弱分毫，但那双眼睛——我忽然注意到，他的眼珠颜色很浅，像蒙着一层薄薄的灰翳——似乎在我脸上多停留了半秒。
“是吗？那太遗憾了。”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平板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，“那等你需要的时候，随时可以去茶水间自取。就在走廊尽头，左边。”
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，动作流畅却僵硬。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走廊深处光线更加昏黄，那片区域的工位似乎也更密集些，影影绰绰看不清具体状况。
“好的，谢谢主管。”我低下头，避开他的注视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
他没有立刻离开，就站在我的工位旁。那无形的压力像实质一样笼罩下来，让我几乎无法呼吸。我能感觉到，周围那沙沙的、同步的键盘敲击声，似乎也放缓了一些，像是在……侧耳倾听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