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九也转过头,眉头微皱,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任务即将达成的轻松:“数据流冲击吧?说明书上写了可能有时感性认知紊乱。
缓缓就好,老陈,我们时间不多了。”
他说着“时间不多了”。
我听着这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,凿进我的颅骨。
五年。
我失去了所有。
健康,平静,或许还有一部分名为“正常”的东西。
我靠着咀嚼回忆他们的脸,回忆我们必须要完成的那个使命,才撑过一天又一天。
我出来时,甚至做好了外面已沧海桑田、队友垂垂老矣或者早已失败死去的准备。
但我从没想过…
是这种。
一种冰冷的、粘稠的、足以把灵魂都冻出裂纹的荒谬感,顺着我的脊椎慢慢爬上来。
阿明扶着我,他的手心温暖,话语带着活人的热度:“行了行了,别矫情了,赶紧的,正好!”
他语气雀跃起来,把我往控制台那边带了带。
“你出来得正是时候!我们刚找到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!”
我的手臂在他手里,僵硬得像一根枯枝。
小九在一旁点头,接口道,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捷径的洋洋得意:“对啊!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去破解什么时间密钥!
胖子刚才瞎捣鼓那台‘因果律调节器’,你猜怎么着?
嘿!直接就能从侧面绕开‘时间当铺’的规则限制!
我们试了一下,可行性高达九成八!”
他挥舞着手臂,指向房间角落里一台正在低声嗡鸣、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复杂仪器。
“看!就那玩意儿!胖子的运气真是没话说!我们压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,估计再有个十来分钟,就能直接锁定最终出口的坐标了!”
阿明用力点头,笑容灿烂地看向我,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样子——脸色惨白如鬼,眼神空洞,嘴角还残留着干呕留下的湿痕。
“所以说啊老陈,”他笑着说,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,却像重锤砸碎我仅存的世界,“你这五年牢……呃,你这五分钟,算是白蹲啦!”
“恭喜啊!”
“这么快就出来了!”
白蹲了。
五分钟。
恭喜。
我的视线越过他们兴奋的脸,落在控制台屏幕反光里自己的影子上。
那里面的人,头发枯槁,眼窝深陷,瞳孔深处是五年孤寂和疯狂啃噬后留下的、永不可能磨灭的废墟。
我张了张嘴。
冰冷的、机械的、不属于我的声音,从那片废墟里飘出来。
“…是啊…”
“…太好了…”
那声音飘在控制室嗡嗡的背景杂音里,轻得像一抹灰。
阿明脸上的笑扬得更高,毫无所觉,又重重拍了我胳膊一下:“就是嘛!走大运了今天!双喜临门!”他转向那台散发着不祥蓝光的机器,“胖子!搞快点!老陈都出来了,别磨蹭!”
小九已经回到了控制台前,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划动,调出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,头也不抬:“波动稳定,因果纠缠度正在下降…漂亮!比预想的还顺利!老陈,你这密钥其实也帮上忙了,加快了最后百分之五的收敛速度。”
加快了…百分之五。
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刺痛感微弱地传来,是唯一能证明我还存在于这个“五分钟”后世界的证据。胃里的冰冷持续蔓延,冻僵了我的脏腑,我的舌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