角落里,那台“因果律调节器”嗡鸣声渐响,蓝光流转,映得胖子油腻的侧脸一片诡谲的光晕。他嘿嘿笑着,粗短的手指在某个非标接口上笨拙地拧着什么:“马上就好,马上就好!妈的,这玩意儿设计得反人类…”
我看着他。
看着那台机器。
五年。
我在那个地狱里,用石头在墙壁上刻下计数符号,看着它们被新的疯长出的霉菌覆盖。我喝下冷凝水,水里带着铁锈和某种生物脱落鳞片的腥气。
我躲过三次大规模的暴动,亲手…亲手让一个被时间逼疯、想把我做成储备粮的家伙彻底安静。
我找到那条线索,那条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几乎崩溃的逻辑推演才捕捉到的、唯一的缝隙…
百分之五。
“简单…”我听到自己又说,那声音像别人的。
“对啊!”阿明搭着我的肩,热度透过破烂的衣物传来,烫得我几乎一缩,“胖子这回立大功了!回去得让他请客!吃好的!”
请客。吃好的。
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,磕碰出细微的声响,淹没在机器的嗡鸣里。
视野里,他们的脸,兴奋的,专注的,轻松的,都蒙上了一层毛玻璃似的模糊。
只有那台机器的蓝光,尖锐,清晰,冰冷,像一只窥伺的眼。
“路径打通!”小九突然高喊一声,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,“出口坐标正在稳定!偏差值低于万分之零点三!我们成功了!”
胖子欢呼一声,猛地从机器旁跳开,擦着汗:“搞定!老子就说能行!”
阿明用力摇晃我的肩膀:“听见没!老陈!成了!咱们能出去了!”
成了。
能出去了。
我用五年的与世隔绝,五年的煎熬挣扎,换来了一个“百分之五”,和一句“白蹲啦”。
还有恭喜。
冰冷的荒谬感终于彻底吞噬了我。它不是暴怒,不是绝望,而是一种极致的、虚空般的剥离感。
我站在这里,站在他们中间,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、隔音的玻璃。他们的一切声音,一切动作,都变得缓慢、扭曲、毫无意义。
我看着小九屏幕上那个稳定下来的坐标,一组优雅而致命的数字。
我看着胖子得意洋洋的脸。
我看着阿明——他还在笑,嘴角咧开,眼睛里闪着马上就能回家的光。
我的喉咙动了动,咽下那口带着五年铁锈味的唾沫。
然后,我也慢慢咧开了嘴。
肌肉牵扯着干燥起皮的嘴唇,形成一个恐怕无比怪异扭曲的弧度。
我的笑声干涩得像沙漠里风吹过枯骨,加入了他们的狂欢。
“太好了…”我说,声音平稳了一些,却更空了,“…真是…太好了。”
那扭曲的笑容僵在我脸上,像一张不合尺寸的面具。胃里的冰在不断扩散,冻结了我的血液,我的思维,只留下一种尖锐的、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嗡鸣。
阿明终于察觉到我的一丝异样,笑容稍微收敛了点,带着点探询:“老陈?你…真没事吧?那地方后劲这么大?”
我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头,脖颈的关节发出细微的“咔哒”声,像是五年未曾使用的生锈零件。我的视线掠过他关切(或许只是看似关切)的脸,落在小九面前那块主屏幕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