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干涸的世界
公元 2147 年，新海市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种看不见的尘埃。不是工业废气，也不是 PM2.5，而是被人们称为 "情感稀缺症" 的病毒留下的余烬。三年前，它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席卷全球，起初只是零星报道有人突然失去哭泣的能力 —— 一位母亲在产房里看着婴儿，眼眶却像被砂纸磨过，流不出一滴泪；接着是笑容从脸上蒸发，便利店老板对着顾客机械地重复 "欢迎光临"，嘴角永远停在僵硬的 15 度；最后连拥抱时的温度都变得稀薄如纸，情侣牵手时，指尖的触感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。
李铭站在 "惠民超市" 的罐头货架前，指尖悬在 "牛肉味营养膏" 的包装上。冷光灯从天花板倾泻而下，在铝箔标签上投下惨白的光斑，像一层凝固的月光。货架上的罐头排列得整整齐齐，从编号 001 到 999，每个标签都印着 "补充能量：蛋白质 30%，脂肪 15%，情感因子 0%"。
"情感因子 0%"—— 这个短语像根生锈的针，反复刺穿着李铭的太阳穴。他的指尖微微颤抖，不是因为冷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空洞感，像胸腔里被挖走了一块，冷风呼呼地往里灌。
他想起三年前的春天。那时他还是个在公园喂流浪猫的大学生，女孩举着融化的草莓冰淇淋冲他笑，粉色的甜浆顺着她的下巴滴在白球鞋上，她却咯咯笑着，眼睛弯成月牙。"你的眼泪是咸的吗？" 她突然问，伸手抹了把他眼角不知何时沾到的猫毛。
现在，那个女孩的照片还夹在他钱包夹层里。照片上的她笑得像颗糖，可上周他在地铁里偶遇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，手指机械地滑动，连他打招呼时，睫毛都没颤一下。
李铭收回手，转身走向收银台。穿灰色风衣的女人排在他前面，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 —— 是工资条。她拿起第三罐 "牛肉味营养膏"，指尖在 "营养成分" 那行字上划了三次，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打印文件时蹭的黑墨。她的手腕上戴着个银色手环，屏幕暗着，李铭瞥见上面闪过一行小字："情绪阈值：低。安全输出：痛苦 1 次 / 天，喜悦 2 次 / 天"。
"一共 27 信用点。" 收银员的声音像电子合成音，毫无起伏。
女人扫码付款，接过营养膏转身就走，连找零都没伸手接。李铭看着她的背影，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整理旧物时，发现大学时攒的一整盒巧克力，包装纸都泛黄了。那是他第一次送暗恋的女孩礼物，她当时说 "巧克力会过期，不如送我个银杏叶书签"—— 他花了两个月兼职，在深秋的校园里捡了上百片银杏叶，用透明树脂封成书签，上面还刻了她名字的缩写。
现在，那枚书签在哪里？李铭摸了摸口袋，空空如也。他好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弄丢了它，或者说，记不清为什么要在意。记忆像被水泡过的纸，模糊不清，连带着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细节，都开始褪色。
走出超市时，雨丝开始飘落。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，李铭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—— 不是雨的寒意，是膝盖磕在井盖上的钝痛。他踉跄着蹲下身，鲜血顺着裤腿往下淌，在积水里洇开一小片暗红。
"该死。" 他低声咒骂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