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才终于动了。
缓缓起身,玄袍曳地。
踱步至他面前,俯视着他濒死的狼狈。
然后,轻轻一笑。
手中魔气凝聚,化作一柄薄如蝉翼的暗紫长剑。
剑尖微挑,精准地碰触到他掌心那枚滚烫的、仍在跳动般的金丹。
轻轻一甩。
那颗承载着一位仙尊毕生修为、沾染着心血与悔恨的碎裂金丹,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跌落尘埃,滚了几滚,停在泥泞与碎雪之中。
凌尘的瞳孔骤然收缩,凝固成极致的骇然与无法置信。
我垂眸睨着他,声音轻慢,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,响彻这死寂的雪原:
“可如今……”
“我只想将你的心——”
目光掠过他彻底绝望的脸,投向远处龇牙低吼的魔兽群。
“喂狗。”
剑尖挑飞那颗染血金丹的弧度,轻慢又残忍。
它滚落在污浊的雪泥里,沾着凌尘胸口的热气和碎肉,那点微弱金光像垂死挣扎的虫,抽搐了两下,终于彻底黯淡下去。
时间仿佛被冻僵。
灵虚宗上下,所有惊恐的目光都黏在那颗滚落尘埃的金丹上,粘稠得扯不开。他们尊崇的、至高无上的仙尊,此刻被人剖胸取丹,弃如敝履。
凌尘还保持着双手捧出的姿势,指尖兀自颤抖。胸膛那个血窟窿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,混着魔域带来的硫磺气息,呛得他肺叶抽搐。可他感觉不到疼似的,只是死死盯着雪地里那颗不再属于他的东西,脸上是彻底的空茫,仿佛魂魄也跟着一并被挑飞了出去。
“师……尊……”云瑶发出一声细弱的、变了调的呜咽,想扑过去,却被身旁长老死死拽住。
我收回目光,意兴阑珊。
“聒噪。”
声音不高,却压过了所有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麾下魔将狰狞一笑,扬手。
“尊上有令——踏平灵虚宗!”
“杀——!”
积蓄已久的魔云轰然压下,万千魔骑如黑色潮水,裹挟着刺耳的咆哮与兵刃寒光,狠狠撞上那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。
光华剧烈闪烁,哀鸣般扭曲,旋即寸寸碎裂!
杀戮,开始了。
灵虚宗的雪,终于被染透。不再是清冷的白,而是灼目的红,脏污的黑。
惨叫、兵刃碰撞声、法术爆裂的轰鸣瞬间将这片仙家净土扯入修罗地狱。
我重新坐回魔辇,支颐看着。玄冰玉的冷意透过衣袍,心口那片沉寂的虚无里,有什么东西在餍足地叹息。
凌尘仍跪在雪泥里,魔潮从他身边汹涌而过,竟无一魔物碰他。它们只是绕过,如同绕过一块碍眼的石头,将杀戮与绝望尽情泼洒在他身后那片土地。
他徒劳地伸出手,想去够那颗滚远了的金丹,指尖离它只差一寸,一次次踉跄,又一次次被自身涣散的灵力绊倒。血从他胸口不断涌出,温热了身下一小片雪,又迅速冷却凝固。
像个蹩脚的戏子,上演着一场无人喝彩的滑稽悲剧。
“师尊!师尊!”云瑶哭喊着,挣脱了拉扯,扑到他身边,试图用微薄的灵力去堵他胸口的伤,“你的金丹……怎么办……怎么办啊……”
她抬头,泪眼模糊地看向魔辇上的我,那目光里充满了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恐惧和憎恨。
“师姐!你怎能如此……师尊他知错了!他真的知错了!他都是为了我,你要杀就杀我,把金丹还给师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