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点兵。”
我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魔殿,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。
“本尊要亲访——灵虚宗。”
……
灵虚宗终年不化的积雪,今日被更酷烈的寒意碾碎。
黑压压的魔云摧城而至,遮蔽天光。万千魔骑肃立云头,森然兵刃所指,正是下方灵光黯淡的护山大阵。
阵外,灵虚宗弟子结阵以待,人人面色惊惶,如临末日。
我高踞魔龙骨辇之上,玄袍在猎猎魔风中翻飞,支着额,漠然看着下方如临大敌的蝼蚁们。
“凌尘老儿,还要做缩头乌龟么?”麾下魔将狞笑着,声震四野,“我家尊上亲至,还不滚出来献宗纳降!”
护山大阵光华乱闪,显然已支撑到了极限。
终于,数道流光自主峰疾射而来,落于阵前。
为首一人,白袍玉冠,风姿依旧,正是凌尘仙尊。
只是此刻,他脸上再无往日清冷平静,唯有难以置信的惊骇,以及一种更深、更切的惶然。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魔影,死死钉在我身上,像是要将我烧穿。
“……”他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声音。那张百年冰封的脸上,竟清晰地碎裂出痛楚的神色。
他身后那些熟悉的长老、弟子们,更是满面惊恐,望着我的眼神如同看着最可怕的噩梦。
也是,灵虚宗昔日道基尽毁、苟延残喘的大弟子,转眼成了率魔军压境的魔尊,这滋味,自然惊悚。
“魔尊……”凌尘的声音干涩无比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,“……是你?”
我轻笑出声,指尖一缕幽冥火跳跃燃烧,映得眼底一片妖异紫芒:“别来无恙啊,师尊。哦不……”
我拖长了语调,慢条斯理,却字字如刀,刮过灵虚宗每一个人的耳膜。
“或许该称你一声——旧主?”
凌尘身形猛地一晃,脸色瞬间惨白如雪。他身后一片哗然,显然不少弟子并未听过“药人”旧事。
“当日种种,是我之过……”他上前一步,竟不顾身份,不顾场合,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迫,“你的心……”
话未说完,他猛地顿住,像是下了某种决心。
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,他手中骤然凝出一柄灵光短刃,毫不犹豫地、狠狠刺入自己胸膛!
血光迸现!
惊呼声骤起!
他却恍若未觉,额角青筋暴起,冷汗涔涔而下,手指颤抖着,竟硬生生剖开自己的胸腔,在一片血肉模糊中,掏出了一枚金光黯淡、布满裂痕的金丹!
那金丹离体,他周身磅礴的灵气瞬间溃散大半,气息萎靡到了极点。
他颤抖着,捧起那枚碎裂的、染血的金丹,一步步向前,望向我的眼中,是前所未有的悔痛与绝望,混合着一种癫狂的希冀。
“前世今生……我寻遍轮回,剖心换丹……”他声音破碎不堪,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,“我只想……将心还你……”
染血的金丹在他掌心微微发光,映着他惨白如鬼的脸和殷红的血,构成一幅诡异而凄厉的画面。
万籁俱寂。
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颗金丹上,又看向我。
我静静看着,看着他那副狼狈不堪、痛不欲生的模样,心中那片冰冷的死海,兴不起半分波澜。
直到他踉跄着,几乎要跪倒在我魔辇之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