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眼皮都未抬一下。
一名杀红了眼的魔将正将一名灵虚宗长老撕成两半，热血泼溅过来几点，落在云瑶苍白的脸上，她吓得尖叫一声，几乎晕厥。
凌尘猛地一震，像是被这尖叫惊醒。他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聚焦，终于看清了眼前炼狱般的景象——他守护了百年的宗门，正在他眼前被屠戮、摧毁。
而这一切，皆因他而起。
“不……停下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，试图站起来，却又一次栽倒，只能徒劳地伸出手，向着魔辇的方向，“夙夜……停下……求你……冲我来……”
他的哀求破碎在震天的喊杀声里，微弱得可怜。
我微微倾身，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，带着一丝玩味的打量。
“求我？”指尖幽冥火跳跃，映着下方血流成河，“凌尘仙尊，你如今……凭什么求我？”
“凭你养了我百年，取我心头血三年？还是凭你……这颗破烂不堪的金丹？”
他身体剧烈一颤，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着嘴，血沫不断从唇角溢出，“我对不住你……百死莫赎……但宗门无辜……”
“无辜？”我轻笑出声，笑声在杀戮场上显得格外刺耳，“这世上，何来无辜？你灵虚宗享众生供奉时，可曾问过谁无辜？你取我心头血时，又可曾问过我是否无辜？”
“凌尘，你的悔，你的痛，”我声音骤冷，“廉价得让我恶心。”
他彻底僵住，瞳孔里那点微弱的光，终于熄灭了。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最后的骨头，瘫软在冰冷的血泥里，唯有身体还在因剧痛和寒冷无法控制地颤抖。
云瑶抱着他，哭得撕心裂肺。
我失了兴致。
“尊上，”近侍魔官低声请示，“那金丹……”
我瞥了一眼那颗躺在污秽里的东西。
“不是说过了么？”
魔官立刻领会：“是。”
他身形一闪，已至那颗金丹旁，弯腰拾起，毫不介意那上面的血污，随手一抛——
不远处，几头嗅着血腥味躁动不已的低阶魔兽猛地扑上，争抢撕咬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。
“不——！！！”凌尘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嚎，目眦欲裂，猛地喷出一口心头热血，彻底昏死过去。
云瑶的哭声戛然而止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，只有眼泪还在疯狂流淌。
我收回目光，不再看那场闹剧。
魔辇升起，调转方向。
背后的杀戮仍在继续，火光冲天，映红了半边天穹，也映红了我玄色的衣袍。
心口那片空寂里，寒风依旧呼啸。
却莫名，更冷了些。
也好。
这世上，总该有人，比我更痛才对。
魔辇碾过灵虚宗破碎的山门，玄铁轮毂沾着粘稠的血泥，发出沉闷的碾压声。
背后是冲天的火光与渐渐稀疏下去的惨嚎。魔将们正在清理最后的顽抗，搜刮着这座仙宗百年积累的底蕴。空气里浓郁的血腥气和灵气溃散的哀鸣混合在一起，酿成一种令人迷醉的腥甜。
我支着额，指尖无意识地在玄冰玉扶手上敲击。心口那片空寂里，寒风打着旋，卷过荒芜的原野，并未因这场屠戮而有半分暖意。
“尊上。”近侍魔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辇旁，手中托着一枚凝着血霜的玉佩，姿态恭敬，“在凌尘老儿平日清修的静室里找到的，压在聚灵阵眼之下，藏得极深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