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卑职明白。”他打断对方的话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。
回到住处,他找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。那是他多年前研制的“香散”,本是为了那些怕苦的病人特制的。他轻轻洒了些在衣襟上,清雅的香气淡淡散开,却遮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。
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而此刻的将军府内,楚玉璃正发脾气摔了一个官窑瓷瓶。“我哪儿都不去!”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,“就在这儿挺好!”
楚墨渊皱眉:“你不是嫌药味重吗?”
“我那是嫌他!”她脱口而出,随即又后悔似的咬住唇,“我是嫌他这个人……整日板着一张脸,连句玩笑都不会开……”
楚墨渊愣住了。他想起昨日顾清羽离开时单薄的背影,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。
等他赶到太医院时,却被告知顾清羽一早就被派去城外军营了。军营里到处是伤兵,血腥气和硝烟味混在一起,呛得人喉咙发紧。
顾清羽正蹲在一个重伤的士兵跟前,仔细地替他清理伤口。月白的长衫下摆沾了血污,他却浑然不觉。
“顾太医,”楚墨渊的声音不由得放软了几分,“舍妹的事,是我误会了。”
顾清羽抬起头,像是有些惊讶,随即又垂下眼去:“将军言重了。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就有士兵急匆匆地送来军报。楚墨渊只得匆匆离去。
顾清羽望着他的背影,久久没有动弹。他没有注意到,不远处的营帐后,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悄悄躲在那里,眼睛红得像只兔子。
楚玉璃本来是跟着哥哥来道歉的,可听到那句话,她又不敢出来了。她怕看见对方眼里的厌恶,怕那句“误会”不过是客套。
秋风卷起她的裙摆,带来阵阵药香。她忽然觉得,这味道其实很好闻。
(三)
疫情来得突然,不过两三日的功夫,就席卷了整个京城。
太医院里乱作一团,几个资深的太医推三阻四,谁也不愿去疫区。最后是顾清羽站了出来:“我去吧。”
疫区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。尸体和病人堆在一起,呻吟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。顾清羽却像是入了定的老僧,面不改色地穿梭其间,一个个地诊脉、开方、熬药。
他改了几味药,加大了剂量。三天后,疫情终于控制住了,他却倒了下去。
楚玉璃听到消息的时候,正在插花。手中的白玉花瓶“啪”地一声摔得粉碎,她也顾不上,提着裙子就往外跑。
疫区守卫森严,她是偷溜进去的。找到顾清羽的时候,他正躺在一张简陋的竹榻上,脸色白得吓人。
“顾太医……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你醒醒……”
他似乎听到了,眼皮动了动,却没能睁开。“危险……”唇间溢出两个字,轻得像是叹息。
她却不肯走,执意留下来帮忙。熬药、喂药、擦洗,这些她从未做过的粗活,如今做来却无比自然。不过两日,她身上就染满了药味,比顾清羽还要浓上几分。
楚墨渊找来的时候,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:他娇生惯养的妹妹,正蹲在药炉前,拿着蒲扇小心地扇着火。脸上沾了灰,裙摆脏了,眼睛却是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