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翻到下一页。时间线接着往下走:4月14日,第二笔480万转入离岸账户,用途改为“海外合作研发”;4月15日,她签署《境外资产托管协议》,委托方是注册在开曼的空壳公司,受益人一栏空白。扫描件边缘有折痕,应该是从文件堆里偷偷翻拍的。我记得那天她请了假,说是去看医生,下午三点离开公司,再没回来。
我停在那页,手指压着签名的位置。五年前那个雨夜,她站在我家门口,风衣湿透,头发贴在脸上。她说:“我必须走。”我没问为什么,只问能不能等我。她摇头,说对不起。我当时以为她是被逼的,以为她出了什么事,甚至想过报警。可现在看着这行字,看着她亲笔签下的名字,我知道她不是被带走的,她是自己走的。
我合上本子,打开电脑,重新调出审计系统。基金会三年采购清单跳出来,我筛选“慈善药品”,共27项,总金额两千三百多万。每一笔都有发票、合同、签收单,流程齐全。我点开其中一家供应商,公司注册地在维尔京群岛,官网打不开,联系方式是邮箱,地址是一串数字。我再查海关数据,输入药品名称和批次,结果为空。
97%的药品没有清关记录。
我切换窗口,打开银行流水交叉比对工具。基金会账户每月固定拨款,收款方是这几家海外公司,资金到账后48小时内,通过三级中转账户,最终流入一个名为“New Horizon Research”的账户,开户行在新加坡。我输入这个账户编号,系统提示关联人:周砚清。
资金闭环了。
我回到牛皮本最后一页,抽出一张草图纸,开始画流向图。箭头从基金会捐款出发,经过虚构采购,进入空壳公司,再经离岸中转,最终汇入周砚清控制的账户。中间有三处洗白节点,每一处都用了不同公司、不同国家、不同名目。手法不复杂,但足够隐蔽。普通人查不到,审计也容易被表面合规的合同糊弄过去。要不是我五年来一直盯着每一笔异常流水,也不会发现这条线。
我停下笔,盯着图看了一会儿。这不是个人贪污,是系统性洗钱。林素云不可能不知道。她每年主持基金会年会,亲自签批预算,还上台讲“用善款拯救生命”。可这些钱,根本没买过药,也没发给任何人。它们只是数字,在账户间转了几圈,最后进了周砚清的口袋。
我合上草图纸,翻回本子中间一页。那里夹着一张照片,是五年前的她,站在公司楼下,穿着米白风衣,手里拿着一杯咖啡,笑着抬头看我。那天是我生日,她偷偷订了蛋糕,放在会议室。我记得她当时说:“以后每年都给你过。”照片背面有字,是她写的:“等我回来。”
我把照片抽出来,放进碎纸机。
纸条卷进去的瞬间,发出轻微的撕裂声。碎片落下,压住了废纸篓里另一张泛黄的便条——也是她的字,五年前写的,内容一样。我已经忘了什么时候扔的,可能是她“死”后那个月,也可能是葬礼那天。现在两张纸混在一起,都被切成细条,再也拼不回去。
我关掉碎纸机,把牛皮本收好,起身走到墙角的保险柜前。输入密码:0723。母亲的忌日。柜门弹开,我把本子放进去,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