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雨声中,两个年轻人分立岔路,一个向东,一个向西。谁曾想,再度相逢,竟是在这秦狱之中,生死之间。

韩非提起酒壶,摩挲着光滑的壶身。他忽然想到,这壶酒,未必出自嬴政之旨。李斯擅权术,假王命行事,并非难事。

但重要吗?

君王之心,本就难测。今日赏识,明日杀机,不过转念之间。他早已在《说难》中写尽其中关窍,如今亲身验证,倒也算圆满。

壶盖开启,酒香四溢,确是御酒无疑。

韩非缓缓斟满一杯,动作优雅如故韩宫中那个贵公子。他举起酒杯,对着虚空微微示意,仿佛敬什么看不见的对手,或者知己。

“师兄,你...赢了。”他轻声道,语气中竟有一丝释然,“但我的...文字,将...长存。”

酒入喉肠,灼热如刀。

竹简从手中滑落,散作一地。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自己在入秦途中写就的《忠孝》篇:

“臣事君,子事父,妻事夫,三者顺则天下治,三者逆则天下乱,此天下之常道也。”

常道...常道...

韩非的唇角溢出一缕鲜血,似笑非笑。

窗外雨声渐急,仿佛天地为这思想的终结奏响哀歌。

而在遥远的咸阳宫中,嬴政忽然从梦中惊醒,对侍从道:“速传李斯,朕欲赦韩非!”

侍从匆忙领命而去。

雨声敲窗,烛火摇曳,帝王独坐深宫,忽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寒意。

他似乎听见了某种无形之物断裂的声音,在九州大地上回响,悠长而不祥。

那是历史转向的声音。

好的,我将按照温瑞安先生的风格续写这个关于韩非子的故事,注重氛围营造、心理刻画和戏剧性转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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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还在下。

咸阳宫的屋檐垂下水帘,敲打在青石板上,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珍珠。嬴政从噩梦中惊醒,胸膛剧烈起伏。梦中,一条黑龙被削去逆鳞,泣血长吟,化作竹简纷飞如雪。

“来人!”帝王的声音在空寂的殿中显得异常尖锐。

内侍连滚爬入,伏地不敢抬头。

“李斯!传李斯!立刻!”嬴政挥袖,案上的一卷《孤愤》被扫落在地。他方才梦中惊醒,心头那股无端的不安与失去重要之物的空虚感愈发强烈,必须立刻见到那个人——那个以文字为他劈开混沌,指明帝国之路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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狱中,韩非感觉那杯御酒化作了一条冰凉的毒蛇,正沿着他的喉管蜿蜒而下,所到之处,五脏六腑皆被冻结、撕裂。剧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,视野开始模糊。

但他并未倒下。

他的手指,因用力而指节发白,死死抠着身下冰冷的草席。他的目光,却异常明亮,越过铁栏,仿佛穿透了牢狱的石壁,穿透了咸阳的雨幕,看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
他看到少年时的自己,在韩国的藏书阁中,如饥似渴地吞食那些先贤的智慧。申不害的“术”,商鞅的“法”,慎到的“势”…在他脑中碰撞、交融。

他看到自己第一次向韩王进言,那满朝公卿的嗤笑,如芒在背。他的话语在喉咙里堵塞,涨红了脸,只能将更锋利的思想倾注于竹简之上。

他看到嬴政读到他文章时,那灼热如火、仿佛遇得知己的眼神。

也看到李斯方才转身时,衣袖微颤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