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,后背就撞上了冰冷的地面。意识沉下去之前,丁依依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,是金云常用的栀子花香水,混着柏油路面被晒热的气息。

疼。

像被泡在温水里的疼,从指尖到脚踝,连头发丝都带着酸胀。丁依依费力动了动手指,触到一片冰凉丝绒——不是医院的床单。

她猛地睁眼。雕花黄铜床架,深绿色丝绒帐幔,阳光透过菱形玻璃窗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光斑,像撒了把碎钻。空气中有淡淡的蔷薇香,混着旧木头的味道,陌生得让她心跳发紧。

“妮娜!还愣着干什么?夫人的晨茶要凉了!”

穿灰布裙的中年女人推开门,腰系浆洗发白的围裙,看见她醒着,眉头皱得更紧:“又偷懒?要是被马丁夫人发现,有你好果子吃!”

妮娜?丁依依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。中年女人转身出去,脚步声在走廊敲出沉闷回响。她挣扎着坐起来,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灰棉布裙,袖口磨得发毛,领口绣着个小小的“M”字母——这不是她的衣服。

扑到窗边推开木窗,外面是巨大的庭院:草坪齐整,中央有喷泉,石雕天使托着水壶,水珠落进池子溅起涟漪。更远的地方,爬满蔷薇的栅栏后,隐约能看见尖顶教堂塔楼。但院墙边停着的旧款汽车,又让她恍惚——这似乎不是太远的年代。

“妮娜!”中年女人的声音更近了,“夫人在催了!”

丁依依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。她跟着记忆里的样子快步走出房间,走廊铺着厚地毯,吸走了所有脚步声,墙上油画里的人穿着复古礼服,却带着现代款式的影子。

餐厅在一楼,红木餐桌上铺着白桌布,银制餐具擦得发亮。主位上的女人穿墨绿色长裙,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,戴金丝眼镜,正低头翻时尚杂志。

“夫人,您的晨茶。”丁依依模仿着记忆里的语气,把银质茶杯轻放在女人面前。

女人没抬头,手指在杂志上敲了敲:“罗森少爷还没起?”

“……少爷他……”丁依依卡壳了。她不知道谁是罗森。

“废物。”女人终于抬眼,目光像冰锥,“连这点事都记不住。去叫他下来,十分钟后早餐。”

丁依依攥紧托盘把手,指尖冰凉:“是,夫人。”

二楼走廊更安静,尽头房间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翻书声。丁依依犹豫很久,轻轻敲了敲门。

“进。”

一个男声,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。

推开门,房间很大,一面墙都是书架,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,在地毯上形成明亮光斑。男人站在窗边背对着她,穿白色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。他手里拿着本书,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。

听见动静,他转过身。

丁依依的呼吸骤然停了。男人二十出头,浅棕色头发,阳光照在发梢泛着金芒。眉骨高,眼窝略深,鼻梁挺直,嘴唇弧度很淡,却组合得惊心动魄的好看。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,像雨后积着水的石板路,此刻带着刚睡醒的慵懒,落在她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