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·血月凶铃
同治十三年深秋,苏州织造府的朱红大门紧闭,门内却被一层浓稠的血腥气裹得密不透风。产房设在府中最深处的暖阁,雕花窗棂被厚重的红绸帘遮着,只漏出几缕颤抖的烛火,在青砖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
苏婉娩躺在描金拔步床上,鬓边的珍珠步摇早被冷汗浸得失去光泽。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锦被,指节泛白,每一次宫缩传来,都像有把钝刀在腹腔里反复搅动。“夫人,再忍忍,头已经看见了!”接生婆王氏的声音带着颤,她从业三十年,从未见过产妇这般痛苦——苏婉娩的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,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呻吟。
暖阁外,老嬷嬷张氏攥着柄桃木剑站在廊下,剑身上贴着的黄符被夜风卷得哗哗响。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庭院里那座乾隆年间传下的自鸣钟,铜制的钟身泛着冷光,指针正一点点往子时挪。“还差一刻……”张氏喃喃自语,掌心的汗把桃木剑的纹路都浸深了几分。
突然,王氏的一声惊呼划破寂静:“出来了!是个千金!”
话音未落,庭院里的自鸣钟突然“当”地一声炸响,震得窗棂上挂着的铜铃乱颤。苏婉娩下意识抬头,看见红绸帘被风掀起一角,钟摆正疯狂晃动,每一次摆动都带着刺骨的寒意。“一、二……”张氏在廊下数着钟响,声音越来越抖,当第十二声钟响撞在青砖地上时,暖阁里突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脆响——案上那只康熙年间的青花瓷瓶,竟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,碎片溅到苏婉娩的手背上,留下道细细的血痕。
“不好!”王氏突然瘫坐在地上,手指着女婴的脖颈,声音里满是恐惧,“这、这是索命铃!”
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女婴细嫩的脖颈上,正缓缓浮出一圈青黑色的印记,纹路清晰,像极了寒山寺里挂着的青铜铃铛。“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子时娃……”张氏冲进来,桃木剑几乎要戳到女婴身上,“是来索母亲性命的!这是凶兆啊!”
苏婉娩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。她想伸手去抱女儿,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。下一秒,一股腥甜涌上喉咙,她猛地张口,暗红的血珠从七窍里缓缓渗出,顺着脸颊滴落在锦被上,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。王氏惊叫着去扶她,却看见苏婉娩的指甲缝里夹着几缕暗红的朱砂——那些朱砂在她掌心慢慢晕开,笔画扭曲却工整,恰好是《往生咒》的完整纹路。
最后一口气咽下时,苏婉娩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婴颈间的铃印,像是要把这枚印记刻进轮回里。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变了颜色,暗红的光晕透过红绸帘照进来,落在女婴的脸上,竟让那枚青黑色的胎记,泛出了淡淡的血光。
第一章·百年凶宅
2021年霜降,苏州老城区的青石巷里,落叶在风里打着旋。苏眠站在巷尾那座宅院前,指尖捏着的遗嘱边缘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毛。这是她从未谋面的祖父留下的遗产——一座始建于光绪年间的徽派宅院,门牌上“苏宅”两个烫金大字,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暗褐色,边角处还爬着几缕深绿色的青苔。
“应该就是这儿了。”苏眠对着手机里的地址确认了一遍,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,直到上个月收到律师的电话,才知道自己还有个祖父,还留下这么一座老宅。深秋的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,她忍不住裹紧了米色风衣,指尖触到冰冷的门环时,竟打了个寒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