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看他，目光垂落在玄关的地毯上：“哪里？”
声音平静无波，好像真的是个上门维修的工人。
周默侧身让她进来，那股熟悉的、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一点夜风的凉气，瞬间冲散了些许空气中甜腻的香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指向浴室：“里面，洗手盆下面那根。”
林晚没说话，径直走过去，脱下有些磨损的平底鞋，甚至没换拖鞋，就那么穿着袜子踩在光洁的地板上，留下几个淡淡湿印。
苏婉端着一杯水走过来，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：“林晚姐，麻烦你了呀，先喝口水吧？你看你跑的，一头汗。”
林晚没接那杯水，甚至没看苏婉一眼。她径直走进浴室，没有任何犹豫地蹲下身，打开了洗手盆下方的橱柜门，蜷缩着身子，探进去检查。
周默就靠在门框上看着。
他看着她的背影，看着那节脆白的后颈从衣领里露出来，看着她是如何熟练地打开工具箱，如何拿起扳手，如何精准地找到那个松掉的接口。那些动作，他看过无数次。过去五年里，这个家里任何东西坏了，灯不亮了，水管堵了，甚至他电脑出了问题，都是这双手弄好的。
她总是这样，沉默地，利落地，解决掉所有麻烦。
而现在，她沉默地蹲在他的新婚公寓里，在他的注视下，在他新任妻子的注视下，做着同样的事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和践踏旧日时光的快意，混合着更深的尖锐痛楚，几乎将他撕裂。
苏婉贴了上来，用温水浸湿的毛巾，细腻地、一点一点地替他擦拭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。她的声音又软又媚，带着某种显而易见的炫耀：“默哥，你也热了吧？瞧这屋里乱的，幸好有人会修呢。”
周默没动。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蜷缩在橱柜门前的背影。
林晚的动作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，只有一下。接着，拧动螺丝的金属摩擦声更清晰刺耳了些。
苏婉却不依不饶，她几乎是贴着周默的耳朵，用一种不高不低、却足够让浴室里第三个人听清的音量，娇声问：“她弄得这么熟练呀……以前是不是也常常这样……伺候你？”
那个词，“伺候”，被她咬得又轻又慢，充满了暧昧的贬低。
周默感觉自己的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。他几乎是立刻，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刻薄轻佻的声调，轻笑出声：“她？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砸过去。
“现在只配给我们做维修工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扳手掉落在瓷砖地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刺耳的锐响。
林晚猛地直起身。
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。
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，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，额角和鼻尖却沁着细密的冷汗。她手里拿着那个坏掉的阀门接口，手指紧紧攥着，指节根根泛白。
她转过身，将那个冰冷的、还沾着水渍的金属件递向周默，视线却落在他身后的虚空处。
“修好了。”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，“只是垫片老化，临时拧紧了。明天最好让物业换新的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