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默下意识地伸手去接。
她的指尖冰得吓人，碰到他的皮肤时，两人都几不可察地猛地震了一下。
她立刻缩回手，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。然后一言不发，弯腰快速地将散落的工具一件件捡回那个沉重的帆布包里，拉上拉链。
整个过程，她没有看周默，也没有看苏婉一眼。
拎起工具袋，她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走向玄关，脚步虚浮得厉害。
周默握着那枚冰冷的金属件，钉在原地，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苏婉依偎着他，软软地说：“总算走了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走到玄关口的林晚身体猛地一晃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才稳住身形。她弯下腰，似乎想去穿鞋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了一下。
苏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，带着某种发现了秘密的、夸张的讶异，手指指向林晚的裙摆后方——
“呀！她……她裙子后面……有血！”
周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视线猛地砸向林晚灰色的裙摆。就在后腰偏下的位置，一小片暗红色的、已经有些干涸的血渍，突兀地印在廉价的布料上。
像一朵骤然炸开的锈色花。
他的目光几乎是疯狂的，瞬间扫过旁边的垃圾桶——桶里最上面，扔着几团揉皱的纸巾，而纸巾边缘，赫然露出一小节白色的塑料棒。
上面清晰地印着两条刺目的红色横杠。
验孕棒。
两条杠。
周默的大脑一片空白。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四肢百骸，又猛地倒流回心脏，冻成冰碴，将他每一根血管都割得生疼。
离婚半年。
血。
两条杠。
林晚刚才异常的脸色，她额头的虚汗，她苍白的嘴唇，她踉跄的脚步……
“林晚！”
他像是终于从梦魇中惊醒，发出一声近乎野兽低吼的嘶哑叫声，猛地一把推开还缠在他身上的苏婉，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。
苏婉被推得撞在墙上，发出一声痛呼，随即爆发出尖锐的哭喊：“周默！你去哪！我怀孕了！我怀了你的孩子！你不能丢下我！你不能！”
她的哭喊声像尖针一样刺破公寓的安静。
但周默什么也顾不上了。
他冲出门，走廊里空荡荡的，电梯数字正在向下跳动。
他疯了一样扑向安全通道，一步三四级台阶地向下狂奔，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，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苏婉那尖锐哭喊的幻听。
不能走。林晚。等等。
他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破碎的词语。
猛地推开一楼的安全门，夏夜湿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。他踉跄着冲进小区路灯昏黄的光线下，急切地四处张望。
看到了。
就在前方几十米处，路灯与夜色交界的地方。
那个瘦削的身影正弯着腰，一只手死死撑着粗糙的水泥墙壁，另一只手捂着胸口，肩膀剧烈地抽搐着，发出压抑不住的、痛苦的干呕声。
她吐不出什么，只是那样痛苦地、一遍遍地弯下腰，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