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千评价划过脑海，心底传来咚、咚的沉闷声响。
像在已经盖土的棺椁上，一层层垒出山一般高的巨冢。
这时候，穆宁端着一盘果切走来，轻轻抽走了我的手机。
「吃点吧，你总是不吃东西，我们都很担心你。」
我没反应，他就执着地守在床边和我对峙。
直到我慢吞吞吃了块削好的苹果，他才笑着说再帮我拿点吃的过来。
男友离开后，我把嚼了两口的苹果吐进垃圾桶。
像没有灵魂的躯壳，静静躺在床上。
我是在一个无风的清晨离开的。
没什么意外，死于营养不良。
再次遇见上帝时，久违地有些热泪盈眶。
两世的记忆钻入脑海，有些混乱的同时，又觉得有些感慨。
上帝仍是一副智者模样，眼眸间是万年不变的恒常。
「你可以选择下一世的剧本了。」
我有很多感触。
第一世令人厌烦的平庸。
第二世登峰造极的虚无。
哪一世都称不上一句美满。
我思来想去，想不出究竟是缺了点什么。
也许是得到的还不够多。
做影后时，我拥有很多很多，它们都很好很好。
可是还不够。
下一世，我不要那么多爱了。
多到看不清爱究竟是什么。
于是凭借先前的经验，我向上帝开口说：
「有没有什么身份，在轻松拥有万千财富的同时——」
「能让人既爱我，又恨我。」
上帝注视着我，发白的眉梢下是洞悉一切的双眸。
片刻后，他缓缓张口。
给出一个答案。
「帝王。」
7
我还不知道，原来可以选择历史上的人生。
但当我知道的时候，我已经不知道了。
作为皇帝的嫡长子睁开双眼，我的意识始于三岁那年。
练习马术的小马驹不小心把我甩下去，父王直接屠了那匹马的九族，连带着那日伺候我的奴婢也一并埋了。
太傅教书，我不愿学，成天和宫人们寻欢作乐。
皇帝的责任是什么，皇城中有哪些人，国土范围延展到哪条山脉，这些我一概不知。
然而，还是在二十岁顺利登基。
我把家国诸事一甩，金冠龙袍沦落为滑稽的玩物。
所有劝我忧国忧民的大臣，都被我反劝衣锦还乡。
渐渐地，身边不再有反对的意见。
我今日在皇城内大肆修建极乐宫，明日派人去仙地挖一个通天池。
将欲望挥洒到目所能及的每一片天地。
身体由美酒佳肴灌满，脑海里充盈着淫秽的诗歌。
若问，天地会有尽头吗。
答案是有的。
终于在仙山天池中目通穹极时，我感到了厌倦。
星辰很远，大地很近。
无论再怎么奔赴繁星，此身依旧是地面一块敝履。
凡俗所能享受的一切，我已尝遍滋味。
此乃终极，亦是尽头。
胸口的烦闷无解，它在寻找一个答案，迫使我去追寻那些从未做过的事。
我蓦然对跟了我二十年的宦官冯公公说：
「朕想做些善事。」
8
父王的基业雄厚，这也是为什么被我荒淫无度十几载，还能维系着安定和谐。
当年我的继位是一次失误。
父王知道我心无家国，原要立二皇子为皇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