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氏只是痛哭,不再理她。
安置好婆母,沈青秋回到自己屋中。承志已经睡下,小脸上还挂着泪痕。她轻轻抚过儿子的面颊,心中一片凄惶。
接下来的日子,沈青秋强忍悲痛,操持丈夫的简陋丧事。家中一文钱也无,她只得将自己最后一件陪嫁——一支玉簪当了,换了一口薄棺。
下葬那日,风雪交加。一家人穿着单薄的孝衣,站在新坟前,哭成一团。
“二哥走了,往后我们可怎么活啊!”四小姐顾文娟哭道。她本是侯府嫡出的小姐,今年才十五,本该在京城议一门好亲事,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。
沈青秋望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姨娘和小姐,又看看病重的婆母和年幼的儿子,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。
变故发生在顾文轩头七那日。
当地有名的恶霸张屠户带着几个壮汉闯进门来,声称顾文轩生前欠了他十两银子。
“今日若是不还钱,便拿你这小娘子和几个姨娘抵债!”张屠户淫邪的目光在沈青秋和几个姨娘身上打转。
赵伯上前理论,被一拳打倒在地。家中几个女眷吓得抱成一团,哭喊不止。
“张爷,亡夫从未提及欠债之事,可否宽限几日,容我查证?”沈青秋将众人护在身后,强作镇定道。
“查证?白纸黑字在这里!”张屠户抖出一张纸,“今日若是拿不到钱,休怪我不客气!”
沈青秋心知那借据必是伪造,这些人不过是看她们家中无男丁,故意欺辱。可她一介女流,如何对抗?
正当绝望之际,门外传来一个声音:“何事喧哗?”
沈青秋抬头,见是本县县令周明礼带着几个衙役站在门口。周县令约莫四十年纪,面容清瘦,留着三缕长须,颇有文人风骨。
“周大人。”张屠户顿时矮了半截,讪讪行礼。
周县令扫了一眼屋中情形,淡淡道:“本官听闻顾家今日做头七,特来祭拜。张屠户,你在此作甚?”
张屠户支支吾吾,慌忙带着人溜走了。
沈青秋忙领着家人拜谢。周县令摆手示意不必多礼,上前给顾文轩的牌位上了香。
“顾二爷不幸,本官深感惋惜。”周县令叹道,“如今家中可有什么难处?”
沈青秋苦笑:“多谢大人关怀,尚且...过得去。”
周县令环顾四周,见屋中破败,几个女子面黄肌瘦,林氏在里屋咳嗽不止,不由摇头:“寒州苦寒之地,你们京城来的怕是难熬。若有难处,可到县衙寻本官。”
送走周县令,沈青秋站在门口良久。冷风呼啸,吹得她衣衫猎猎作响。
是夜,婆母林氏病情加重,咳血不止。家中连买药的钱都无,承志又发起高烧。几个姨娘相对垂泪,不知所措。
沈青秋坐在窗前,望着天上那弯冷月,手中紧紧攥着那日周县令临走前悄悄塞给她的名帖。
“夫人,老太太又咳血了!”赵嬷嬷慌慌张张跑来。
沈青秋猛地站起身,指甲掐入掌心。
次日清晨,她仔细梳洗更衣,穿上那件最体面的衣裳——虽已洗得发白,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精致剪裁。
“母亲,我出去一趟。”她对林氏轻声道。
林氏昏昏沉沉,并未回应。
沈青秋走出家门,踏着晨露,一步步朝县衙走去。每走一步,心就沉一分。到了县衙门口,她驻足良久,最终咬牙递上了名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