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夜,戏台后台。脂粉气弥漫。他指尖划过金丝戏服,冰凉。
“师父,最后一场了。”小徒弟声音发颤,站在铜镜旁。
台下有皮鞋声,军靴碾雪的脆响越来越近,凤冠上的珠翠跟着动。
“裴老板。”
帷幕被掀开,带硝烟味的风涌进来。他抬眼,铜镜里映出穿军装的人,目光落在他脸上。
三年前巷口,他用戏袍裹过这人淌血的伤口,那血很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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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夜的戏台,脂粉香凝在空气里,像化不开的雾。
他指尖划过金丝戏服的褶皱,那冰凉,像砚台里未融的墨。
“班主说,这是最后一场了。”小徒弟的嗓音发颤,呵出的白雾在铜镜前散了,像从未存在过。
台下忽然响起皮鞋叩地声。军靴碾过碎雪,咯吱一声,惊得他凤冠上的珠翠轻轻颤动。
“裴老板好嗓子。”低沉的嗓音穿透锦缎帷幕,带着火药与雪松的冷冽,像淬了冰的刀。
他转身时,水袖扫落了胭脂盒。殷红的粉末溅上军裤绒面,像一滴血渗进深灰的呢料,洇开无声的痕。
那军官俯身拾起螺黛,皮革手套擦过他冰凉的腕。“戏文里唱的相思,可当真?”
铜炉里的炭火噼啪爆出火星,烫着他后颈渗出的细汗,喉间却像哽着冰碴:“将军说笑了。”
窗外飘雪压折了枯枝,断裂声惊得他睫毛轻颤,倒映在对方瞳仁里的烽烟,也跟着晃了晃。
“今夜城破前……”军官突然掐灭烟卷,灰烬落在他雪白的中衣领口,像一点化不开的墨。
枪炮声忽从东南方炸响,震得妆台瓷瓶嗡嗡震颤,胭脂水晃出涟漪,红得像血。
“跟我走。”三个字烫进耳膜,带着粗粝的烟草味,呼吸渐渐逼近。
他后退时绊倒了衣箱,珠翠哗啦啦滚落满地,像碎星跌进漆黑的军靴旁。
“我是戏子,您是枭雄。”指尖掐进掌心,掐出月牙似的痕,戏词混着血沫,都咽进了喉。
将军突然扯断他束发的缎带,墨发泼洒在猩红地毯上,缠住鎏金腰带扣的冷光,纠缠成解不开的结。
“梨园春色关不住……”带茧的拇指碾过他涂朱的唇,金线刺绣勒疼了颤抖的腰肢。
轰隆炮火中,梁木簌簌落灰,迷离了描画精致的眼尾,水钻泪滴摇摇欲坠,像要坠进无尽的深渊。
“哭什么?”粗粝的指腹抹开晕染的黛青,却沾了更多温热的咸涩,分不清是泪还是别的。
他突然咬住皮革手套边缘,犬齿陷进鞣制过的皮料,尝到硝烟与血的铁锈味,浓烈得像要刻进骨里。
将军低笑,震动着胸腔的共鸣,忽然将他按在冰凉的妆台前。铜镜里,撕裂的衣领像蝶翅,脆弱得一碰就碎。
“恨我?”耳垂被齿尖衔住研磨时,烛台轰然倾倒,滚烫的蜡油落下来,像一道灼热的痕。
灼痛感在锁骨绽开红痕,融化的胭脂混着蜡油流淌,像杜鹃啼出的血泪,蜿蜒成诗。
枪声渐近,如催命的更鼓。他却仰颈咬破对方的下唇,血珠滚落,染红银线绣的云纹,艳得惊心。
“不如唱一曲《惊梦》……”军官喘息着扯开军装领扣,紫痕旧伤叠着新伤在颈侧,像一幅狰狞的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