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衣撕裂时,寒风灌入,激起细密的战栗,如琵琶轮指。冰凉的扳指擦过凸起的脊椎,寒意直透骨髓。
“疼就喊出来。”粗喘混着檀木箱笼的沉香,将他钉在散乱的戏本扉页上,成了无法翻篇的注脚。
指甲抠进对方肩头的金线刺绣,喉间溢出的呜咽被炮声吞没。妆台的菱花镜裂出蛛网纹,映出两个扭曲的影。
骤然顶入的刺痛让他蜷缩,齿间尝到对方血与汗的咸腥,像咽下淬火的刀锋,又烫又疼。
“裴云卿……”第一次听见将军唤他本名,烫得心口的旧疤裂开,渗出血来。
梁上悬剑突然坠落,钉入地板。寒光里,两双猩红的眼对峙,剑穗朱砂拂过相贴的膝盖,红得像燃尽的余烬。
“报——西城门已破!”亲兵的嘶吼撞碎满室旖旎,铜锁门环哐啷乱响,如惊霆乍现。
将军抽身时带出缠绵银丝,迅速系紧裤扣的动作却滞住——他正用碎瓷片抵住喉间,决绝得像要斩断所有牵绊。
“让我完妆。”沙哑声线惊破残存的暖昧,胭脂膏在颤抖的指间碾成齑粉,像碎了的梦。
血珠从瓷片边缘渗出,沿着雪颈滑进凌乱衣襟,开出红梅似的斑驳痕迹,凄艳而决绝。
军官突然砸碎西洋怀表,玻璃碴迸溅,划破他脸颊。“一炷香,等你。”
门阖拢时,北风卷雪涌入,吹散满地残破的戏文纸页。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”,字字碎散,像被揉碎的春光。
他对着裂镜细细勾画眉眼,金粉混着血水凝在眼尾,丹寇折断在黛盒边缘,断得彻底。
屋外马蹄踏碎青砖的声响,夹杂着军官怒吼“速备弹药”,震得梁上孤灯摇碎昏黄,光影忽明忽暗。
最后一支点翠簪插入发髻时,门突然被火铳轰开一个破洞,寒风卷着硝烟灌入肺叶,呛得人发疼。
“时间到。”将军逆光立在残破门框间,枪口还冒着淡蓝的烟雾,像水墨画里未干的墨晕。
他却展开染血的水袖旋身,唱词混着血沫喷在寒风中:“则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……”
枪托突然砸碎妆台菱花镜,无数碎片里映出千百张脸,朱唇依旧在咿呀颤动,唱着未完的戏。
粗粝手掌箍住他脚踝拖行,缎面绣鞋跌进雪堆的刹那,烫金的戏折子散落如蝶,翩跹着坠向寂灭。
“非要我碾碎这副傲骨?”他被按在冰凉的马车厢壁,后腰撞上冷硬的枪套铜扣,疼得倒抽一口冷气。
对方突然俯身,咬开他腰侧的盘扣,犬齿磨过敏感的战栗皮肉:“唱啊,怎么不唱了?”
戏腔卡在喉间,化成呜咽。车辕突然碾过弹坑,剧烈颠簸,齿尖误磕出更深的血痕,腥甜漫开。
指腹抹过那点艳色,忽然轻笑:“原来裴老板的血……也是热的。”血珠被抹进他失色的唇缝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马车冲破火墙的刹那,烈焰舔舐车窗,映亮他瞳孔。惊见将军袖口暗藏的照片——竟是三年前自己初登台的模样,青涩得像一场梦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嘶哑的质问被爆炸声掀碎,对方却用唇堵住所有声音,尝到彼此齿间相同的铁锈味,浓烈得化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