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“那便陪本帅唱最后一出。”滚烫掌心覆住他握枪的手,共同扣住雕花铜扳机:“黄泉路上,接着斗!”

追兵火把骤然迫近十丈,火星溅上他散开的墨发发梢,焦糊气混着雪沫弥漫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
最后一颗信号弹升空炸开,刺目白光映亮将军深邃轮廓——竟带着近乎温柔的笑意,像冰雪初融。

他忽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心窝,胭脂色指甲扣进扳机螺纹:“不如……我唱段《活捉三郎》?”

枪声惊起寒鸦掠过头顶,子弹却射穿扑来的副官咽喉,热血喷溅在他颤抖的手背,温热而粘稠。

将军暴怒,掐碎腰间玉佩,碎玉硌着两人相贴的胸膛,“你宁愿死,也不跟我?”

扯过他染血的手,按向自己心口,枪管深陷进军装繁复的金绣:“要逃,就先毙了这颗心!”

指尖触到剧烈搏动的滚烫,震得他腕骨发麻,心神俱颤,竟脱口而出三年前的戏词:“原来银河泻……相逢终有时……”

将军瞳孔骤然缩紧又放大,突然俯身啃咬他颈动脉跳动处:“果然是你……巷口救我的哑巴。”

旧日记忆如潮水冲破堤防——那个血污满身躲进戏箱的军官,那个用戏袍裹住他的哑童……原来从未忘记。

追兵嘶吼已迫近三丈之内,火把投出的阴影如獠牙合拢,将军突然将他抛向后方亲卫:“带他走密道!”

脊背撞上士兵冰冷盔甲时,他看见将军抽出双枪迎风而立,大笑震落松枝积雪:“裴老板——给老子唱《破阵子》!”

第一声枪响撕裂夜空,他被人强行拖向黑暗甬道,最后一眼是那人脊背迸出血花,红得像戏台上的布景。

石壁合拢前传来嘶吼:“若活着……每年今日给我唱坟头!”滚烫的子弹忽然射穿门缝——精准击落他发间那支染血的金簪,断得彻底。

黑暗吞噬所有光线声响,唯剩掌心半截点翠簪冰凉刺骨,伴随遥远枪声如爆豆不绝,敲打着死寂。

密道尽头竟通向戏台地下室,散落着当年染血的戏袍碎片,油灯映出墙上一行斑驳字迹:「赠衣之恩 必以命偿」,墨迹已淡。

他突然发疯般刨开砖石,指甲翻裂渗血也不曾停止,直到挖出个生锈的铁盒——

里面是张泛黄的《惊梦》戏单,背面钢笔字迹凌厉潦草:「求不得 偏要争 」,力透纸背。

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爆炸声,整座戏台在震颤中坍塌倾颓,梁柱砸落激起陈年灰尘,迷了眼。

他抱着铁盒蜷缩在残垣深处,忽听见瓦砾外传来熟悉笑声:“裴云卿……你果然没逃。”

抬头看见将军拄着断刀而立,半张脸被鲜血糊得看不清,残破军装下露出绷带累累,狼狈却挺拔。

“悬崖是诈死之计……”染血手掌伸向他颤抖的肩,却突然踉跄跪倒在碎砖上:“但这刀……确实挨得狠了……”

他爬过去时摸到满手粘腻,对方后腰嵌着半截断裂的刺刀,每口呼吸都带出血沫,像风中残烛。

“唱……”冰凉的枪塞进他掌心,“往这儿打……”带着他的手按向左胸,“然后……说爱过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