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八里路不就是八里路。"
"要走几半天?"
"没计过。"
"家里到镇上,四公里",这是村人一直坚信的,从古至今,包括卫子。只是很多年后,卫子沿着昔日线路重走时,手机上的运动软件显示6公里。真相只有一个,孰是孰非?
时间上虽然还是早晨,一行人却在不断的推拉中气喘如牛,汗如雨下。
"老四,你今天搞满满一车啊,说不定还有钱回呢。"
"鬼哟,不作那个指望,我屋的六亩多田,七个人,再加上七裹八杂的一扣,这一车只怕还不够。再说,哪怕价格再高,也不会高过二十块(每百斤),这一车又能有多少钱?唉,能'还'够,我就谢天谢地了。"
众人无语,默默前行。这也是实情,辛辛苦苦种上一季,所收粮食却连任务都"还不清"。很多年以后,卫子突然想起,其时农村考学的鲤鱼跳农门,最原始的支撑或许就在这里——考出去了,不用"还粮",自己好的同时,家里也少交税。
"四叔,莫叹气,早稻便是便宜,可晚稻贵哩,这一季把任务'还'掉,晚稻,卖多少得多少,如果照去年30多块(每百斤)的行情,以及产量,你能收不少票子呢。"
"晓得呢,哪个晓得到秋季是么样。除了走一步看一步,又能怎样?"
"莫担心,莫担心,你们都操些冤枉心,天下农民不都是这样,靠天吃饭,饿不死,除非天灾,也落不到几个钱。"
"卫子,要好好读书哈,不好好读书,我们的今天,就是你的明天。"
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,虽有向往,但现实面前,依旧情绪低落。卫子不曾言语,只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后面,或搭手推车,或暗自思考他们所谓的读书问题。
"你们说,今天的收购会不会跟前几天一样——不太严?"父亲终是内心不安,为他掺了几十斤秕谷的几袋谷粒担忧。
"说不定。前几天确实不太严,反正这也没个统一标准,只凭粮店上班人员的一句话,他说行,你就行,他说不行,你行也不行。"
"粮店每天有那么多人上班,每个人的评判'感觉'不一样,只有听天由命了。"
"老四,你每年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,还担心这?"
"管它呢,随便他们搞,反正也不值钱,他们如果故意刁难,我就直接拖回,摊派完成不了就那样放着。以前也不是没有过,放到最后,大队的还直接到屋里去收,谷,还不是那些谷。"
父亲没想到,他的一句问,引来如此多的答,可是又没有一个答案是他期望的。
第三章 粮店风云
"四公里"终在车轮的转动中愈来愈短,车把式们的话也愈来愈少。或许都在担心自家的谷,或许都在担心收购不顺,再或许都在担心这一车满满的辛劳血汗,能不能"还清"任务。
当粮店那熟悉的灰砖围墙出现在眼前时,卫子不禁深吸了一口气。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来粮店"还粮",以往都是父母来,他只能在家等着吃父亲承诺的冰棒。
粮店的院子里,到处是人,到处是车,到处是流动的谷,到处是喧闹的声。有人排队,有人抢队,有人兴高采烈地点着钞票,也有人垂头丧气地对谷料进行二次处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