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老宅的回响
雨丝如冰冷的银针，斜斜穿透车窗，于玻璃上勾勒出蜿蜒曲折的水迹。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早已僵硬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。视线穿过模糊的雨幕，落在前方那座盘踞在山坳里的老宅上。它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，灰黑色的砖瓦在阴沉天色下闪烁着诡异微光，飞翘的檐角犹如巨兽锋利的獠牙，蓄势待发，似要将人吞噬殆尽。车窗外的雨势愈发猛烈，噼里啪啦如狂风暴雨般砸向玻璃，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疯狂拍击，企图冲破这层屏障。
“还有最后三公里。” 导航的电子音突然响起，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寂静，却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。这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，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。仪表盘上的时间跳动着，16:43，雨势毫无减弱的迹象，反而愈发狂暴，像是天空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哭泣。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，却只能短暂地扫出一片清晰的视野，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盖，仿佛永远也无法看清前方的路。
三天前，律师将那封泛黄的遗嘱摆在我面前时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叫陈望的远房舅舅。律师事务所位于市中心一栋老旧的写字楼里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味和淡淡的樟脑球味。律师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，他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神秘：‘陈先生在遗嘱中特别强调，非得您亲自居住满一月，方能继承此房产。’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我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。我追问陈望舅舅的死因，律师却只是含糊其词，说他是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的，但我从他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隐瞒。
车刚拐过一道陡峭的山弯，引擎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，随后便彻底熄火了。我用力拧了几次钥匙，仪表盘上的指针只是徒劳地颤抖着，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。雨刷器依旧倔强地来回摆动，刮出的水痕使窗外的景致变得愈发迷离，犹如孩童随意涂抹的画作。我烦躁地拍了拍方向盘，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，在山谷中回荡，惊起了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飞鸟，它们慌乱地扑棱着翅膀，消失在浓密的雨幕中。
推开车门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与腐烂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呛得我忍不住咳嗽起来。冰冷的雨水猛地击中我的发梢与衣襟，一股刺骨的寒冷迅速穿透肌肤，直抵骨髓。老宅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，铁栅栏上缠绕的藤蔓在风雨中疯狂摇曳，宛如无数只伸向天空的鬼爪，仿佛要将过往的一切都拖入黑暗的深渊。门柱上的铜环黯淡无光，被绿锈侵蚀，轻轻一触，便有碎屑簌簌落下，如同岁月轻轻剥落的记忆。我站在铁门前，抬头望着这座庞大而阴森的建筑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，让我有些犹豫是否要进去。
“吱呀 ——” 当我用那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推开主楼大门时，门轴发出的声响像是老人临死前的呻吟，在空旷的门厅里久久回荡。门厅正中，一盏蒙尘的水晶吊灯悬垂，蛛网在其间交织，仿佛是时间布下的幽暗网罗。吊灯上的水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。我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吊灯，它便发出一阵轻微的晃动，灰尘簌簌落下，迷了我的眼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