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喘了口气,这才发现刚才一直憋着。手心里的钞票被汗浸湿了。数额大得吓人,够我和人鼠吃一个月。
可我心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。
那冰冷的触感,那腐败的气味,那只黑眼睛……
纸箱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。
我赶紧蹲下,撩开外套。人鼠缩成一团,小脸憋得通红,身体微微发抖。
“怎么了?妞妞?哪不舒服?”
她睁开眼,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、不正常的浑浊黄色,快得像是错觉。
“吵……”她细声说,小手捂住耳朵,“爸爸……脑袋里……有东西在叫……”
我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。
那男人说的话。耳朵里,脑子里,都是声音……在爬。
我一把将她连人带外套抱起来,搂在怀里。她身体滚烫,还在抖。
“没事了,没事了,爸爸在。”我声音发颤,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不对劲。
那男人不是普通食客。他那句话不是随便说的。
他冲我闺女来的?
雨更大了。敲打着头顶的棚布,像无数根冰冷的手指在敲打。
霓虹灯光在积水中扭曲流淌,变得光怪陆离。
远处传来几声悬浮引擎的嘶吼,还有隐约的、不像人发出的尖啸,混在风雨里,听不真切。
这个世界早就疯了。诡异的东西在暗处滋生,爬行。我知道。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躲,藏,守着我这最后一点念想,装成一个最怂的胖子,卖我的乌冬面。
可现在,麻烦还是闻着味找上门了。
怀里的闺女又咳嗽起来,每一次咳嗽都让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一下。
我抱紧她,抬起头,雨水混着冷汗从我光头上淌下来,流进眼睛里,又涩又疼。
视线模糊中,
我看到雨幕深处,
又亮起了两盏车灯。
和刚才那辆一样,黑得能吞光。
一辆。
两辆。
三辆。
silent地滑停,围住了我这个小小的面摊。
车门同时向上掀起。
更多穿着古怪黑西装、戴着金属面罩的高瘦人影走下来。他们动作僵硬同步,雨水打在面罩上,发出嗒嗒的轻响。
无声无息。
一片死静里只有雨声喧哗。
最先下来的那个人,抬起那只苍白的手,指向我怀里的妞妞。
“范本。”他那生锈齿轮般的声音再次响起,穿透雨幕,“带走。”
我搂紧怀里发烫的小身体,心脏砸得胸口生疼。
操你妈的范本。
这是我闺女!
……
我放下妞妞,把她塞回纸箱最深处,用外套盖好。
“妞妞乖,无论听到什么,别看。”
我站起身,面对那群黑棺材里爬出来的鬼东西。油腻的围裙勒紧我肥胖的腰身。
我解下围裙,扔进滚沸的面汤锅里。
白气轰地蒸腾而起,模糊了我那张看似蠢笨的胖脸。
水汽氤氲中,我全身的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。肥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、绷紧,脂肪之下,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恐怖肌群。一股无形的气浪以我为中心猛地炸开,摊车上的碗筷叮当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