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次“让”,都伴随着赵侍郎和王氏赞许的目光和「清漪懂事」的褒奖。
每一次“让”,府中下人看我的眼神便多一分微妙,少一分恭敬。
我的份例被削减得厉害,饭菜渐渐成了温凉的残羹,衣料是最次的素棉,初春仍旧很冷,屋里炭火不足,冻得手指发僵。
唯有奶嬷嬷,那个从小将我带大的慈祥妇人,总是偷偷把她那份微薄的份例省下来,塞给我一块热腾腾的点心,或是一小包捂在怀里的银霜炭。
「小姐,您……您不能总这么让啊!」
我握住她粗糙温暖的手,轻轻摇头。
「嬷嬷,别说了。这都是我该还的。」
心里那点微薄的感恩,像风中残烛,在赵明珠一次次得寸进尺的索取和父母日益明显的偏袒下,一点点熄灭。
取而代之的,是麻木和失望。
3
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。
谢君彦来了。
他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,更是我选中的未婚夫。
身姿挺拔如修竹,一袭月白锦袍,衬得面如冠玉。
他嘴角噙着温雅的浅笑,举止从容有度,向赵侍郎和王氏问安。
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,尤其是赵明珠。
她从谢君彦进门那一刻起,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,再也挪不开,脸上飞起少女怀春的红晕,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捏得娇柔了几分。
谢君彦的目光礼貌地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我身上。
那眼神平静温和,如同春水,看不出丝毫波澜。
「清漪小姐。」
他微微颔首,疏离而周全。
寒暄不过片刻,母亲王氏便寻了个由头将我支开。
等我端着茶点回来,走到厅外回廊下,里面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对话声断断续续飘了出来。
「君彦前程似锦,清漪终究……不是我们赵家的骨血。」
是父亲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决断。
「这身份上,总归差了一层,配不上你了。」
母亲立刻接上,语气热切。
「是啊,君彦。你看明珠如何?这才是我们赵家正正经经的嫡长女!品貌端庄,性子也好。你们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!」
接着是赵明珠故作娇羞的低语。
「母亲……您说什么呢……」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带来尖锐的疼痛。
原来如此,连这最后一点属于我的东西,他们也要替她夺走。
我像个局外人,站在自己的婚约之外,听着别人对我的命运进行宣判。
4
后来阖府上下都在议论二小姐赵清漪的深明大义和贤良淑德,连婚事都让给了大小姐!
这份贤良,很快化作了赵明珠的行动力。
她开始以请教诗文或送些亲手做的点心为名,频频出入谢府。
有时是一碟子精致的芙蓉糕,有时是一罐子名贵茶叶。
每一次,她都精心打扮,带着少女怀春的雀跃而去,却每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悻悻而归。
「谢公子待我倒是温和有礼,」
她对着母亲抱怨,眼神却瞟向我,带着炫耀和隐隐的挫败,「就是……就是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似的,客气得过分。」
母亲拍着她的手安慰。
「傻孩子,探花郎嘛,总要矜持些。他待你温和,这便是极好的开端了!日久见人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