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微把最后一箱画材搬进302室时,夏末的阳光正斜斜切过老城区的红砖墙,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箱子磕在门槛上,发出闷响,她弯腰去扶,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——去年在工地写生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后遗症,总在阴雨天或累着时来添乱。
“需要帮忙吗?”
清亮的男声突然从楼梯口传来,林微直起身时差点撞翻箱子,回头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二楼转角。他手里拎着个工具箱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腕上块简约的黑表,表盘反射的光晃了下她的眼。
老城区的居民楼大多是熟人,林微在这租了小半个月,没见过这张脸。她往后退了半步,把箱子往身后藏了藏:“不用了,谢谢,快搬完了。”
男人没再上前,只是目光掠过她脚边散落的画纸——上面是些建筑速写,线条利落,却在转角的弧度处反复修改,叠出深浅不一的痕迹。“你是设计师?”他问,语气平淡,听不出好奇。
“算……是吧。”林微含糊应着。她刚从设计院离职,准确说,是被“优化”了。去年摔伤后复工,原本负责的重点项目被转交给了同期入职的同事,领导找她谈话时,语重心长说“你状态不稳定,先从基础绘图做起”,她熬了三个月,还是在季度考核后递了辞呈。
现在租这老楼,一半是图房租便宜,一半是因为这片区要做旧改试点——她想自己接个小项目,哪怕只是给某户人家改改阳台,也算没白学这五年建筑。
男人没追问,只点点头,转身往三楼走。他的脚步声很轻,落在老旧的木质楼梯上,没像其他人那样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。林微看着他的背影,注意到他工具箱侧面印着个极简的logo:一个倾斜的“衡”字。
直到他拐进301室,关上门,林微才松了口气,蹲下来整理画纸。最底下那张是她昨晚画的301室的窗——老房子的窗是木格的,爬满了蔷薇藤,她觉得好看,连着画了三稿。
傍晚时终于收拾完,林微把画架支在窗边,刚调好转色盘,就听见隔壁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。不是装修的嘈杂,更像是……在修东西?她犹豫了下,还是推开窗。
301室的窗也开着,那个白衬衫男人正站在窗沿上,手里拿着扳手拧窗框。他背对着她,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她的画纸上,刚好遮住那片没画完的蔷薇。
“你这窗框松了?”林微忍不住问。老楼的窗户大多漏风,她昨天还在想怎么给窗缝贴胶带。
男人回头,额角有层薄汗,几缕黑发贴在皮肤上。“嗯,下雨会渗水。”他说着,抬手抹了把汗,指尖蹭到眉骨,动作利落又随意。“你住302?”
“对,我叫林微。”这次她主动说了名字。
“沈衡。”他报上名字,又转回去拧扳手,“你窗户要是也漏风,楼下五金店有泡沫胶,比胶带好用。”
林微愣了下,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她。她低头看自己画纸上的影子,突然觉得那片被遮住的蔷薇,好像该添点深色的阴影才好看。
接下来几天,林微忙着跑旧改办,收集居民的改造需求。老城区的人念旧,有人想保留院子里的老槐树,有人嫌厨房太小想扩,意见五花八门,她每天抱着笔记本记到手腕发酸,回到家倒在沙发上就不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