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六点半，麻雀在院墙外的桂花树上叫时，我还埋在被子里，脑子昏沉沉的——昨晚刷数学压轴题到一点，台灯的光在草稿纸上投的三角形，到现在还印在眼皮里。
伸手摸手机，屏幕亮着，距早自习还有四十分钟。我坐起来，后背蹭过凉津津的墙皮——这栋老楼的墙不隔音，隔壁张奶奶凌晨起夜的拖鞋声，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穿拖鞋时，脚趾碰到了床底的纸箱，里面是妈妈上周送来的苹果，表皮皱了些，却带着股甜香，是邻市超市里买不到的那种。
走到衣柜前，我顿了顿。衣柜是房东留下的旧木柜，柜门合不严，总留条缝，黑黢黢的像在看我。我把昨天穿的便服塞进去，伸手拿校服——深蓝色的，领口三颗银色纽扣，上周我丢过一颗，在书桌缝里抠了十分钟才找回来，所以昨晚睡前，我特意把三颗纽扣都扣得紧紧的，还拉了拉领口，确认不会被风吹开。
抱着校服走到门口，手刚碰到门把，就闻到一股味道——是老木头混着潮湿的霉味，这栋楼的一楼都这样，尤其阴雨天，味道更重。推开门，院子里的风裹着秋末的凉扑过来，我缩了缩脖子，看向晾衣绳。
校服就挂在绳子中间，深蓝色布料在灰白的天光下很显眼。我走过去，指尖先碰了碰衣摆，是正常的布料温度，带着点室外的凉，没什么不对。可当我的手移到领口时，指尖突然顿住——
像碰到了刚从冰箱冷冻层拿出来的冰块，凉意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窜，不是秋风吹的那种凉，是冻得人发麻的冷。我赶紧缩回手，又试了一次，还是一样的冰，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下的凉意在往指缝里钻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我小声嘀咕，伸手把校服从晾衣绳上取下来。领口的布料还是冰的，我捏着领口翻过来，指腹蹭过线缝的毛边，心一下子沉了——第二颗银色纽扣的位置空着，线结还好好的，是纽扣自己掉了，不是被扯断的。
我蹲在晾衣绳下找，目光扫过水泥地的裂缝、墙根的青苔，甚至扒开了花坛边的枯草——花坛里堆着几个空花盆，是房东留下的，土早就干得结块，裂着蛛网似的缝。指尖蹭过土块时，突然勾到了什么东西，细而硬，不是草。
我低头扒开土块，一根黑色的短毛缠在指缝里。
不是猫毛，我们这栋楼没人养猫，而且猫毛软乎乎的，这根毛粗硬，像没洗干净的毛线头，捏在手里发涩。我对着天光看了看，毛的末端沾着点土屑，吹了口气也没掉。我把它弹在地上，可指尖还是留着那种涩感，像沾了细沙，怎么蹭都蹭不掉。
“肯定是风吹掉的纽扣。”我跟自己说，把校服搭在胳膊上往回走。路过花坛时，我又看了一眼——空花盆歪歪扭扭地堆着，最大的那个花盆底，好像沾着点什么，淡褐色的，像泥，可昨天没下雨，土是干的。
回到房间，我把校服扔在椅子上，翻遍了书包、书桌抽屉，甚至床底的纸箱，都没找到那颗纽扣。书桌上的苹果还剩两个，我拿起一个擦了擦，咬了一口，甜里带点涩，可嘴里总觉得有股土腥味，和指尖的涩感混在一起，有点恶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