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到骚乱的中心,目光扫过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士兵,又看向那些面露凶光的张淮心腹。
“住手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。
张淮快步赶来,脸上挂着惊愕与愠怒。“公主!您怎么出来了?风沙大,快回去歇着!”他想来扶我,被我一个眼神制止。
我没看他,而是对着所有人,缓缓开口。
“伤者,先饮。”
“妇孺,次之。”
“兵士,再次。”
“最后,才是官员。”
“这是规矩。”
我的话,砸进死水般的营地,掷地有声。
士兵们的眼中,迸发出“希望”的光。就连站在一旁的陈校尉,也猛地抬起了头,眼中闪过一丝震撼。
张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,阴冷得能滴出水来。“公主!您这是要乱了尊卑!”
我终于转向他,迎上他满是杀意的目光。
“张副使,我才是公主。”
“在这支队伍里,我,就是尊卑。”
我抽出头上那支代表身份的金步摇,高高举起。
“见此物,如见君上。我的话,谁敢不从?”
周围的士兵“扑通”一声,跪倒一片。
“谨遵公主令!”
山呼海啸般的回应,震得张淮脸色煞白。他死死地盯着我,像一条潜伏的毒蛇,盯着他失控的猎物。
我知道,我与他之间,再无回旋余地。
不是他死,就是我亡。
03
夜色是唯一的盟友。
我的营帐里,烛火被我捻得只剩豆大一点,勉强照亮我和对面男人的脸。
陈校尉,这支残兵队伍里,唯一还算有血性的军官。
“公主,往前是波斯,他们不会接受一个‘失贞’的公主。往后是长安,欺君之罪,我们都活不了。”
绝望,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。这是我拉拢陈校尉的第三天。我把张淮的威胁、我的处境,和盘托出。我赌他眼里的最后一丝忠诚和血性。
“所以,我们哪儿也不去。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让陈校尉猛地抬头,眼中全是惊骇。
“公主,您……这是要反?”
我笑了,腹部的抽痛让我笑得有些扭曲。
反?不,是活。
我指着帐外那道几乎垂直的巨大崖壁。“那里,易守难攻。”
我又指向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,和沉默劳作的工匠。“那里,是我们活下去的本钱。”
我压低声音,一字一句敲进他的心里。“与其客死他乡,或回去当个替罪羊,不如就在此地,为自己建一个家。我许诺,所有活下来的人,不再是奴仆,不再是炮灰,而是这里的主人。”
陈校尉的呼吸变得粗重,他眼里的惊骇,慢慢变成了挣扎,最后,是一点疯狂的火苗。
他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足以让他背叛朝廷,背叛他前半生所有信念的理由。
我给了他。我用木炭在破旧的羊皮上画下图纸,画出我脑中基地的雏形。引水渠、防御哨塔、梯田……这些超越时代的构想,让他眼中的火苗越烧越旺。
“公主……这……”
“我只问你,想不想活?想不想让你手下的兄弟们活?”
他猛地单膝跪地,盔甲与地面碰撞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末将,愿随公主,杀出一条活路!”
希望。一丝微弱却滚烫的希望,终于在我冰冷的绝望中撕开一道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