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三点的冰柜
暑假即将落幕之际,我于老旧社区‘纺织一村’的公告栏上,瞥见了那张略显陈旧的招聘启事。A4纸的边缘微微翘起,黑色马克笔的字迹略显潦草:‘晓角便利店急聘夜班店员,时段22:00至6:00,时薪二十五元,条件:耐熬夜、少打听。’拨打末尾的电话号码,接听的是一位嗓音沙哑的男子,简短指示道:‘即刻来店面试,位于社区西门,标志是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梧桐树。’
纺织一村是20世纪90年代的老小区,红砖楼墙面爬满爬山虎,傍晚六点多,路灯就开始忽明忽暗,风一吹,墙根下的垃圾袋簌簌响,混着远处菜市场收摊的叫卖声,有种说不出的压抑。找到便利店时,我才发现那棵 “歪脖子梧桐树” 的树干上,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绳,树影落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,像张模糊的网。
推开门,风铃没响 —— 门框上的风铃早就锈住了,玻璃罐里插着的塑料花,花瓣掉了一半。柜台后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,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左手食指缺了半截,剩下的四指关节泛着青白色,正用一块破布擦着台面上的扫码枪。他抬头看我时,我注意到他眼白上有几道红血丝,像是熬了好几天没睡。
“你就是来面试的?” 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,目光扫过我的运动鞋,“叫我老陈就行。这店不大,就三排货架,最里面是冰柜,门口是关东煮机。规矩就一条:凌晨三点后,别开冰柜第三层,听见里面有响也别开。”
我以为是老板怕夜班店员偷东西,笑着应下来:“您放心,我肯定守规矩。” 老陈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他的手冰冷异常,指腹覆盖着厚厚的茧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:“不是跟你开玩笑。去年有个兼职,三点零五分开了那层门,第二天就没来上班,警察来问,监控里只拍到他走进冰柜的背影。”
他的指甲陷进我手腕的皮肤里,我疼得皱眉,刚想抽手,老陈又突然松开,低头继续擦扫码枪:“吓跑了?” 我攥着手腕,看着他后脑勺上沾着的几根白发,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:“没,我能做。”
第一天值夜班,老陈陪我到十一点才走。临走前,他从柜台下翻出个搪瓷杯,倒了杯温水递给我:“晚上渴了喝这个,别喝货架上的瓶装水。” 杯子上印着‘纺织厂留念’几个斑驳的字样,杯沿处还残留着一个小缺口,透露出岁月的痕迹。当我接过杯子时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那依然冰冷得令人心悸的手。
前半夜还算平静。十点半,住在隔壁楼的王大爷来买烟,他拄着拐杖,一进门便满腹牢骚地抱怨道:“最近夜里总听见楼下传来小孩的哭泣声”;十一点五十,一个穿校服的女生来买泡面,付款时盯着冰柜的方向,小声问我 “里面是不是有东西在动”;凌晨一点,社区保安老李来借厕所,路过冰柜时特意绕着走,说 “以前巡逻时,总看见这店的冰柜亮着灯”。
两点五十五分,我正低头整理收银台的零钱,突然听见 “咚 ——” 的一声闷响,从冰柜方向传来。我抬头看过去,冰柜的灯是关着的,只有第三层玻璃门,隐隐透着点白光。那响声又响了一次,“咚,咚”,节奏很慢,像是有东西用拳头在里面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