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汐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。东漓的将领……是敌人。
然而,那双即将涣散的、深邃如海的眼眸,在看到她靠近时,竟挣扎着透出一丝微弱的、属于生者的光亮,那并非攻击的意图,而是纯粹的、对生的渴望。
只犹豫了一瞬,海汐猛地将鱼叉深深扎入身旁礁石缝隙固定,另一只手将麻绳飞快地在自己腰间打了个死结,随即纵身跃入冰冷刺骨、咆哮翻腾的海水之中。
救人的过程惊险万分。几次巨浪几乎将两人一同拍碎在礁石上。海汐耗尽了全身力气,凭借着对水性的极致掌握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韧劲,终于将那个沉重的、昏迷过去的男人拖上了相对安全的一处岩洞。
她累得几乎虚脱,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,大口喘着气,雨水和海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流下。岩洞外,风雨依旧肆虐,如同鬼哭。
她低头,看向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东漓将领。他很高大,即使昏迷,眉宇间依旧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凌厉与威严,此刻因失血和寒冷而微微颤抖。
海汐抿紧了唇。救,还是不救?
他是敌人。是那些时常骚扰沿海、令渔民提心吊胆的东漓人中的一员,甚至可能是头目。
可是……
她想起老父亲常念叨的,渔民有渔民的规矩:海上见了落难的人,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倭寇,能拉一把,就拉一把。老天爷看着呢。
最终,她叹了口气,认命般地站起身。她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,撕下自己相对干爽的里衣布料,为他简单包扎了最严重的几处伤口,止住血。又费力地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纤细却有力的肩膀上,半拖半扶,深一脚浅一脚地,将这个沉重的“麻烦”,艰难地带回了自己的家。
第二章:剑拔弩张
海汐的父亲,一位因早年海难而瘸了腿的老渔民,看到女儿拖回来的竟是个东漓军官,吓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“你!你这丫头!惹大祸了啊!”老父亲捶着腿,压低了声音,又急又怕,“这是东漓的官儿!要是让村里人知道,让巡检司知道,我们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阿爹,他伤得很重,扔在外面必死无疑。”海汐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等他醒了,问清楚,若真是恶人,再处置不迟。现在,他只是一个伤者。”
她不由分说,将人安置在自己窄小房间的木板床上,盖上了家里唯一一床厚实的旧棉被。又转身去灶房烧热水,翻找家里仅存的、平日里舍不得用的金疮药。
老父亲在一旁唉声叹气,却也无奈。他知道女儿的性子,看着爽利,实则认定的事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海汐仔细地为他清理伤口,上药,包扎。动作算不上温柔,甚至有些笨拙,却极其认真专注。灯光下,她看清了他的脸。很年轻,不会超过二十五六,鼻梁高挺,下颌线条清晰,即使昏迷中也紧抿着唇,透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坚毅与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她注意到他腰间除了代表身份的令牌,还佩着一把极其精美的短刃。鞘上镶嵌着蓝色的宝石,纹路奇特。海汐犹豫了一下,伸手将短刃解下,想了想,又将他所有可能用作武器的物品都收走,锁进了墙角的旧木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