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人之心不可无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感到一阵后怕和疲惫袭来。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,守着这个陌生的、敌国的男人,听着窗外渐渐平息的风雨声和屋内他微弱却逐渐平稳的呼吸声,心情复杂难言。
这一守,就是三天。
期间,他反复发烧,呓语不断,说的都是听不懂的东漓话,只有偶尔几个模糊的中原词汇,诸如“撤退…”、“禀报…”、“死守…”等,能让人隐约猜到那场海战的惨烈。
海汐尽心照料着,喂水喂药,擦拭降温。老父亲虽仍担忧,却也默默支持,将家里最好的食物省下来给他补充体力。
第三日黄昏,沧溟(从他令牌上得知的名字)终于彻底清醒过来。
他猛地睁开眼,眼中瞬间爆发出警惕与锐利的光芒,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腰间的刀,却摸了个空。他试图坐起,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,额角渗出冷汗。
“别动。”一个清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。
沧溟猛地转头,看到坐在窗边正在补渔网的海汐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,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和纤长睫毛,她手中针线穿梭,动作熟练,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照料病人的场景。
然而,她手边放着的,那柄明显不属于渔家的、磨得雪亮的鱼叉,以及她看向他时那双清澈却带着明显疏离与戒备的眼睛,都在提醒他现实的处境。
“你是谁?这是哪里?”沧溟开口,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干涩,却依旧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。他说的是略带口音、却流利的中原官话。
“碧遥岛。渔民海汐。”海汐放下渔网,拿起桌上的水碗走过去,递给他,却保持着一步的距离,“你的船毁了,我碰巧救了你。”
沧溟没有立刻接水碗,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,迅速扫视了一圈这间简陋却干净的屋子,最后落回到海汐脸上,带着审视:“你救了我?为何?”
海汐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:“海上规矩而已。换做是条鱼,伤成那样,我也会捞上来看看能不能救活。”
这话语带刺,毫不客气。沧溟微微一怔,似乎没料到这渔家女如此伶牙俐齿。他沉默片刻,终是接过水碗,一饮而尽。清冽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,也让他冷静了几分。
“多谢。”他生硬地道谢,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包扎妥当的伤口上,“我的东西?”
“暂时替你保管。”海汐指了指墙角的木箱,“等你伤好了,离开时,自然会还给你。”
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紧绷,如同拉满的弓弦。一个是警惕的猎人,一个是受伤却不肯示弱的猛兽。信任,在这敌对的背景下,是奢侈且危险的东西。
第三章:孤岛相伴
接下来的日子,便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平衡中度过。
沧溟的伤势恢复得很快,得益于海汐父女不算精细却足够用心的照料,也得益于他自身强健的体魄。但他并未试图离开,一来伤势未愈,二来,他也清楚,在这晟朝控制的岛屿上,他一个东漓将领的身份一旦暴露,后果不堪设想。
他大多时间沉默地待在屋里,或是靠在门口,望着远处的大海出神。海汐则照常每日出海打渔、修补渔网、料理家务。两人交流甚少,往往是海汐放下食物药品便离开,或是沧溟生硬地道一声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