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第二天早上,我发现厨房的料理台上,放着一盒没拆封的退烧药和一瓶矿泉水。
我看着那药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酸涩得厉害。是他放的吗?或许是保姆?但保姆不会把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。
我不敢深想,也不敢用那药。只是默默收了起来。
这种细微的、几乎不存在的“善意”,像投入黑暗深渊的微光,不仅没能照亮什么,反而让我更加痛苦。它提醒着我,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,也更对比出如今的绝望。
他到底是想彻底毁了我,还是在通过折磨我,来宣泄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痛苦?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我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,随时可能崩断。
这天,他让我去书房擦地板。那是他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,戒备森严,我平时不被允许进入。
我跪在地上,用抹布一点点擦拭着光可鉴人的深色木地板。空气里弥漫着他常用的雪松香水和旧书的味道。书桌上放着一个倒扣的相框,我从未见过它的正面。
鬼使神差地,我趁他不在,悄悄走过去,翻开了那个相框。
照片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是多年前的我和他。
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,我笑得没心没肺,挽着他的胳膊,把头靠在他肩膀上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,低头看着我,眼神是我如今只能在梦里才敢回忆的温柔和宠溺。
那个时候,他还会温柔地叫我“薇薇”。
那个时候,天是蓝的,风是暖的,未来是闪闪发光的。
泪水毫无预兆地模糊了视线。
为什么?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那场摧毁了一切的风暴,到底是怎么回事?爸爸临死前痛苦又愧疚的眼神,顾宸刻骨的仇恨…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?
“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!”
一声暴怒的厉喝在门口炸响。
我吓得手一抖,相框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,没有摔碎,却像摔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。
顾宸大步冲过来,一把推开我,捡起相框,紧紧攥在手里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,眼底翻滚着骇人的风暴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擦桌子……”我吓得连连后退,语无伦次。
“擦桌子需要动相框?”他一步步逼近,眼神像是要活剥了我,“窥探我的隐私?想看看我是不是还对你有留恋?林薇,你怎么还是这么自作多情,这么令人恶心!”
“我没有!”我徒劳地辩解,心脏狂跳。
“滚出去!”他指着门口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,“今晚不准吃饭!把外面所有的草坪给我打理一遍,有一根杂草,我唯你是问!”
我逃也似地跑出书房,背后是他冰冷又燃烧着怒火的视线。
那天晚上,我在别墅外面,借着昏暗的地灯,跪在冰冷的草地上,用手一根一根地拔着杂草。夜露寒重,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和头发。手指被草叶和泥土磨得生疼。
别墅里灯火通明,偶尔能看见他映在窗户上的身影。
他是不是又看着那张照片?看着那个曾经那么爱他的我,和曾经那么爱我的他?
恨意之下,是不是也藏着和我一样的痛苦?
这个念头一旦生出,就带来了更深的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