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用被子蒙住头,那声音却像能钻进来,丝丝缕缕往耳朵里爬。不知挣扎了多久,才昏昏沉沉又睡过去。

第二天醒来,头昏脑涨,像宿醉未醒。吃早饭时,陈伯端来一碗稀粥,两个冷馒头。我试探着问:「陈伯,咱这院子……夜里挺静的啊。」

陈伯眼皮都没抬:「老房子,都这样。」

「我好像听见……有人唱戏?」

陈伯干瘪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,粥碗里的稀粥漾出来几滴。「没有的事。」他声音更干了,「少爷是路上累着了,听差了。老木头房子,风一吹,啥声音都有。」

他明显在撒谎。我瞥见阿绣躲在厨房门帘后面,偷偷看我,那双眼睛里恐惧更浓了。她飞快地比划了几个手势——指着耳朵,然后拼命摇头,又把手按在心口,一脸痛苦。

这院子,绝对有古怪。

接下来两天,表面风平浪静。我试着在镇上转转,想打听点囍厢房的事。可镇上的人要么一问三不知,要么直接躲开。只有一个茶馆老板,在我买了二两茶叶后,含含糊糊提了句:「那院子……邪性得很,住过几茬人,都没落好。说是……吃记忆哩,人在里头待久了,魂都能给弄丢了……」

我心里嗤笑,乡下地方,就爱以讹传讹。

可回到院子,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。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,好像有眼睛在暗处盯着。看那些梁柱上的雕刻,越看越觉得那些扭曲的人脸似乎都在朝我冷笑。

怪事还是发生了。

我有个习惯,睡前把笔记本和钢笔放在床头小桌上。这天早上醒来,钢笔却好端端地插在笔筒里——而那支黄铜笔筒,我明明记得还收在行李箱底层没拿出来过!

冷汗瞬间就下来了。我记性不差,绝不会记错这种小事。

我强迫自己镇定,仔细检查房间。目光扫过角落那个红木落地罩,上面雕着缠枝花卉。昨天我看时,明明是一朵盛开的牡丹,怎么现在那花纹扭结着,怎么看都像一张模糊的人脸,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黑洞,嘴巴张着……

我猛眨几下眼,再看去,似乎又还是花卉模样。心口那股凉气却更重了。

下午,我仗着胆子,想探索一下这院子。东边有一排厢房,门都锁着,窗纸破烂。凑近一间窗户,往里看。里面黑黢黢的,堆着些蒙尘的旧家具,一股浓烈的霉味混着一种奇怪的、像是廉价香粉又带点腥气的味道飘出来。

突然,黑暗深处好像有个白影一闪而过!像是个穿着旧式宽大衣服的女人身影,速度极快,一下子就隐没在更深的黑暗里了。

我吓得猛地往后一退,脊背撞在廊柱上,生疼。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

再凑近看,里面只有死寂和黑暗。

「眼花了……一定是眼花了……」我大口喘气,给自己打气,却再没勇气多待一秒。

晚上睡觉前,我多了个心眼。找来找去,最后从香炉里捏了一小撮冷香灰,极其小心地,在我房门内的地上,薄薄撒了一层。做完这一切,我才忐忑地躺下。

这一夜睡得极不踏实,半梦半醒,总觉得门外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,窸窸窣窣的,像有人穿着软底鞋在来回踱步。那唱戏声倒没再出现。

天刚蒙蒙亮,我一骨碌爬起来,第一件事就是扑到门边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