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昨天,我去报社上班,走在熟悉的弄堂里,突然有那么一两分钟,周围的景象完全变了。不再是上海的砖石小楼,而是变成了囍厢房那幽深扭曲的走廊,青灰色的墙壁仿佛在我眼前蠕动,甚至又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唱戏声!我僵在原地,冷汗直流,直到一个同事拍了我一下:「怀瑾,发什么呆呢?」幻象才骤然消失。
那封信,是不是意味着这种「失神」会越来越频繁?意味着那东西……真的能影响到上海?
我抓起那封信,揉成一团想扔进纸篓,手却抖得厉害。最后,我还是把它展平,锁进了抽屉最深处。我不能当它不存在。
白天在报社,我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,拼命地写稿、校稿,和同事大声说笑。但只要一静下来,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如影随形。好像有双眼睛,隔着遥远的距离,冰冷地黏在我的背上。
下班回家,我绕远路去了城隍庙,在一个摊位上买了一串据说开过光的桃木小剑,又求了好几道符,胡乱贴在门窗上。我知道这很可笑,一个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求神拜佛,但我没办法了。那种恐惧是渗进骨头缝里的,理性根本压不住。
头又开始隐隐作痛,像有根细针在太阳穴里钻。我早早躺下,却睡不着。闭上眼睛,就看到那扇打开的铁门,里面是无尽的、嘈杂的黑暗。
半梦半醒间,我又听到了。
不是幻听,异常清晰。
是阿绣的哭声。
极其微弱,断断续续,充满了绝望,好像就在……枕头旁边?
我猛地睁开眼,打开灯。屋里空无一人。哭声消失了。
但下一秒,陈伯那干涩嘶哑的声音,贴着我耳朵响起来,气若游丝:「少爷……它没饱……它要……要接着吃……」
我吓得从床上弹起来,疯狂地四处张望,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。什么都没有!只有桌上那盏孤零零的台灯和我剧烈起伏的影子。
是幻觉?还是那宅子真的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,把声音直接送进我脑子里?
这一夜彻底毁了。我开着灯坐到天亮,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。
第二天,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。主编看我状态不对,关切地问:「怀瑾,是不是上次去乡下调查太累了?脸色这么差。」
我勉强笑笑:「没事,可能就是没睡好。」
我几乎要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诉他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怎么说?说一座老宅子吃记忆,还追到上海来了?谁会信?只会把我当成疯子。
下午,我去资料室翻旧报纸,想找点别的案子转移注意力。无意间翻到几个月前的社会新闻版,一则小小的讣告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「洄川镇乡绅林某某于家中病故,遵其遗愿,丧事从简,不惊扰亲友。」
林某某?那不就是囍厢房原主人家族最后一个挂名的人吗?我记得陈伯提过,这位老爷早就卧床不起,形同虚设了。他死了?就在我逃离后不久?
报上说是病故,但「丧事从简,不惊扰亲友」这几个字,怎么看都透着蹊跷。联想到宅子的邪性,他的死真的那么简单吗?
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冒出来:是不是因为我破坏了它的「心」,它需要新的「养分」,所以……加速吞噬了这位名义上的主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