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着婴儿的女人在给孩子喂奶，她解开的衣襟露出半截锁骨，上面有颗小小的朱砂痣。她的孩子才刚满三个月，奶瓶里的奶还温热着，奶嘴印着小熊图案。上一次我听见她在电话里跟丈夫撒娇，说等见面要吃临县的驴肉火烧，要加双倍青椒。
他们都不知道，35分钟后，这辆编号为豫A·73921的双层大巴会在连续超越两辆货车后，失控撞上前方突然减速的油罐车。油罐车尾部的安全阀会在撞击中崩开，柴油顺着路面的沟壑蔓延，遇到高温引擎燃起的火苗，整辆车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，在山间炸出蘑菇状的浓烟。
而我，李明，一个普通的程序员，因为公司项目紧急被派去临县送一份加密硬盘，成了这场灾难的亲历者，也成了唯一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人。
二、无人相信的警告
“师傅！停车！快停车！”我猛地站起来，座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，金属骨架摩擦的声响像指甲刮过玻璃，“前面会出事的！有车祸！”
司机赵师傅从后视镜里瞪我一眼，他左边眉骨有道三厘米长的疤痕，是年轻时打架留下的。上一次我试图提醒他时，他骂我“神经病”，还威胁要把我绑在行李架上。此刻他嘴里嚼着口香糖，方向盘猛地一打，避开了路边窜出来的土狗，轮胎碾过石子的脆响里，我听见他啐了口唾沫：“你他妈喊什么？赶着去投胎？”
“不是捣乱！”我冲到驾驶座旁边，手指着前方的弯道，指甲几乎戳到挡风玻璃上，“前面三公里处，有辆油罐车会减速，我们这辆车会追尾，然后爆炸！所有人都会死！”
车厢里顿时一片哗然。穿碎花裙的大妈把刚泡好的方便面放在地上，汤汁晃出半袋；戴眼镜的学生摘下耳机，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界面；连那个一直昏睡的老爷爷都睁开了眼，浑浊的眼球转向我。
“这小伙子是不是脑子不好？”
“看着挺正常的，怎么说胡话呢？”
“别吓唬人啊，我还等着去接我孙子呢！”王大妈把织了一半的虎头鞋往包里塞了塞，银针不小心扎到手指，她“哎哟”一声，血珠在米白色毛线团上洇开个小红点。
“你给我滚回去！”赵师傅猛地踩了脚刹车，大巴车剧烈晃动了一下，我踉跄着撞到扶手上，后腰传来钝痛。他扯开嗓门喊：“再妨碍我开车，我让你下去陪那狗吃屎！”
“报警？等警察来我们都成灰了！”我抓住他的胳膊，他袖口的汗渍蹭到我手背上，黏腻得像没干的胶水，“相信我！就三公里！过了那个弯道就是下坡，油罐车会在那里紧急刹车，我们根本刹不住！”
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，额角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。上一次，就是在这个位置，我因为争执错过了提醒他们的最佳时机。当我终于挣脱周建明的拉扯时，车头已经冲进了油罐车扬起的烟尘里。
“小伙子，你冷静点。”周建明站起来，他的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，“开车不能分心，有什么事到了服务区再说。”他伸手想拉我，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闪了一下，我突然想起上一次在事故现场，这枚戒指卡在变形的座椅缝隙里，宝石碎成了三瓣。
“到不了服务区了！”我甩开他的手，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乘客，“你们想想，刚才是不是超过了两辆货车？那是因为司机想赶时间，他跟调度说要提前半小时到站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