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师傅的脸色变了变。这个细节我是在上一次循环里,从他和调度的争吵中听到的。当时他对着对讲机咆哮:“别催!这破路能飞过去?”挂了机还狠狠踹了脚油门,说要让那帮催命鬼看看他的本事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发虚,口香糖在嘴里嚼得更快了。
“我知道的不止这些!”我指着那个孕妇,她正下意识地抚摸隆起的腹部,“你怀的是双胞胎,昨天刚做的产检,医生说胎儿有点缺氧,让你少颠簸!”我又看向那个年轻女孩,她染着栗色头发,发尾微卷,“你包里有把水果刀,是你男朋友怕你路上遇到坏人给你带的,刀柄上刻着你们的名字缩写——LY和WJ!”
车厢里鸦雀无声,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。孕妇的丈夫突然站起来,他穿着件印着“农民工”字样的文化衫,拳头攥得发白:“你调查我们?”女孩慌忙把帆布包抱在怀里,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,露出里面折叠的卫生巾包装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!”我盯着赵师傅,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,“现在停车,让大家下去,我们可以步行到下一个出口,或者等后面的车!”
“不行!”赵师傅突然反应过来,猛地推开我,我撞在过道的栏杆上,后腰的疼痛瞬间加剧,“公司有规定,中途不能随意上下客!再说了,就凭你几句话就要我停车?出了问题你负责?”
“我负责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回声在车厢里震荡,“出了任何问题我承担!但如果不停车,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!”
“疯子!”他骂了一句,猛地踩下油门,大巴车加速前进,把我甩得踉跄了几步。引擎的轰鸣里,我听见王大妈在念叨“造孽啊”,听见周建明在给110打电话,说车上有个精神失常的乘客,听见那个年轻男孩在安慰女孩:“别怕,他不敢怎么样。”
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怀疑的脸,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。上一次,我也是这样被当成疯子,直到油罐车的尾灯在弯道尽头亮起,像两盏幽绿的鬼火,他们才明白我说的是真的,但一切都晚了。
“前面就是弯道了!”我绝望地喊道,声音破了个洞,“还有一公里!油罐车就在那里!”
赵师傅充耳不闻,甚至哼起了跑调的《爱情买卖》。年轻情侣低头私语,女孩靠在男孩肩上,手指在他手心里画着圈。周建明挂了电话,朝我投来怜悯的目光。只有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,偷偷看了我一眼,她的睫毛很长,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,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。
三、血色弯道
大巴车驶进弯道时,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,像有台冲击钻在胸腔里作业。
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——左侧是陡峭的山壁,岩石上还留着去年塌方的痕迹,露出里面灰黑色的岩层;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,护栏锈迹斑斑,上面挂着件褪色的红毛衣,大概是上次事故的遗物。上一次,就是在这里,我亲眼看到油罐车的尾灯突然亮起,像两盏死亡的灯笼,在雨雾里忽明忽暗。
“减速!快减速!”我扑到驾驶座旁边,去抢方向盘。真皮方向盘上的汗渍蹭到我手背上,滑腻得像蛇的皮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