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停住脚步，屏住呼吸，侧耳细听。
声音又没了。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哗啦声，以及远处几声懒散的狗叫。
幻听了吧。坐长途车坐累了，精神有点恍惚。我摇摇头，用力掐了一下虎口，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。一口被封死的废井，底下怎么可能有人唱歌？肯定是风声搞的鬼，或者是哪个破收音机信号不好串了台。
定了定神，我刻意加快脚步，几乎是小跑着从井边走过。但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，那股阴冷的、带着腐朽气息的土腥味似乎更浓了些，猛地钻入鼻腔，让我胃里隐隐有些不适。
奶奶的家在村子中间，一座同样低矮的老砖房。她确实病着，脸色蜡黄，躺在床上，看见我，浑浊的眼睛里才亮起一点光，挣扎着要起来给我弄吃的。我赶紧按住她，心里酸酸的。她的咳嗽没那么剧烈了，但呼吸声还是像拉破风箱。
“回来了就好，回来了就好……”她干枯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，力气大得惊人，指甲微微掐进我肉里，“灰娃子，这几天……没事别瞎跑，尤其天黑了，早点回家，听见没？”
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深切的担忧，甚至是一丝恐惧，远远超出了一个老人对孙子普通的关心。
“奶，你怎么了？村里出什么事了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“没……没啥事。”她眼神闪烁了一下，迅速避开我的目光，松开手，扯了扯被子，“就是……山里野兽多，晚上不安全。你听话就行。”
她明显在隐瞒什么。连同村口那诡异的感觉，让我心里的疑云更重了。
吃了晚饭，是稀粥和咸菜。喂奶奶吃了药，看着她睡下，我搬了个吱呀作响的旧竹椅坐在院子里刷手机。
村里信号差得离谱，4G图标虚弱地闪烁两下就彻底消失，连条微信消息都发不出去。夜空倒是清朗，星星密密麻麻，亮得有些诡异，但也衬得四周万籁俱寂，那种寂静沉重得压人胸膛。
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，突然——
“嗷呜——呜——汪！汪汪！”
隔壁王叔家那只平时还算温顺的大黑狗猛地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，那声音根本不是正常的吠叫，而是充满了极致恐惧的、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般的绝望哀鸣，音调扭曲变形，听得人汗毛倒竖，心脏骤缩。
仿佛一个被点燃的引信，紧接着，全村的狗都跟着疯了似的狂吠起来，此起彼伏，从村头到村尾，所有狗叫声都失去了控制，充满了同样的惊惶和躁动不安，仿佛它们正面对着某种无法理解、无法抗拒的巨大恐怖。
“作死啊！嚎什么丧！闭嘴上！”隔壁传来王叔带着浓重睡意和惊慌的怒骂，然后是开门声和呵斥狗的声音。
但那大黑狗只是短暂地呜咽了几声，很快又变本加厉地变成了那种被踩了尾巴般的恐惧尖嚎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它用爪子疯狂刨抓木门和地面的声音，刺啦刺啦，听得人牙酸。
“王叔，咋了这是？狗怎么吓成这样？”我忍不住抬高声音，隔着矮墙问。
王叔的身影在隔壁院子门口慌乱地晃了一下，语气又急又冲，明显带着搪塞：“没事！瞎叫唤！估计是山里过黄皮子了！这东西邪性得很，狗闻着那骚味儿就怕！睡了睡了！别看热闹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