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根本不等我回应,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,那响声在夜里格外突兀,更像是他在躲什么似的。
黄皮子?黄鼠狼?我皱紧了眉头。就算山里黄鼠狼成群结队下山,能引得全村的狗一起发疯?还能让王叔这种老猎户惊慌成这样?这动静,邪性得完全不合常理!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这一夜,我睡得极不踏实。土炕坚硬,窗外总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断断续续地传来,像是很多湿漉漉、沉甸甸的东西在泥地上缓慢地拖行,又像是那若有似无的、咿咿呀呀的哼唱声钻进了梦里,缠绕不去,让人后背发凉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刚蒙蒙亮,灰白色的光线勉强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纸,我是被一阵凄厉到完全变调、撕裂般的哭喊声和乱哄哄的嘈杂声惊醒的。
“小宝!我的儿啊!你睁开眼看看娘啊!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!啊——!”
那哭声绝望而疯狂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拉扯着人的神经。
出事了!大事!
我心里猛地一沉,一股冰冷彻骨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心脏,鞋都没穿好就趿拉着冲了出去,心砰砰狂跳,几乎要撞出胸腔。
声音是从村西头李老四家传来的。院外围满了早起的村民,个个脸色发白,眼神惊恐,互相交头接耳,声音压得极低,形成一种嗡嗡的、令人不安的背景音。李老四媳妇彻底垮了,瘫坐在院门口冰冷的泥地上,头发散乱,沾满灰土,她拍打着地面,哭得撕心裂肺,嗓子已经完全哑了,身体剧烈地颤抖着。
我拨开神色惶惶的人群挤进去,只看了一眼,浑身的血液就像瞬间被抽干冻结了!
院子里,李老四那个虎头虎脑、平时追鸡撵狗、才八岁的儿子小宝,直接挺地躺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,小小的身体摆成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。
他的小脸肿胀发紫,五官扭曲,眼睛瞪得溜圆,几乎要凸出眼眶,里面凝固着一种极致的、无法言说的惊恐,仿佛死前看到了地狱的景象。嘴巴绝望地张开着,像是在无声地尖叫。
他浑身湿透,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小小的身子上,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浑浊的泥水,在身下积了一滩不规则的水洼。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,滴着冰冷的水珠。
那水,散发着一股浓郁的、我昨天就闻到的、阴冷窒闷的土腥味和……浓重的水锈味。
就是老井边的那种味道!一模一样!
可村西头根本没有河!最近的那个小水塘也在好几里地外的山洼里!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夜里跑那么远,又浑身湿透地死在自己家门口?!
“咋回事?!这他娘的是咋回事?!都围在这干啥?!”村长陈伯拨开人群,铁青着脸冲了进来,他看到地上小宝的尸体,身子也是猛地一晃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嘴唇哆嗦了一下,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,只是那镇定显得无比脆弱。
李老四像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泥人,瘫坐在媳妇旁边,眼神空洞,仿佛魂儿都没了。他嘴唇哆嗦得厉害,半天才挤出破碎的音节:“……不知道……一早起来……炕上就没人了……门……门开着……找、找到……就这样了……在院门口……水……全是水……冰冷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