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你去哪?”陈默终于抬起头,眉头拧成个疙瘩,眼里布满血丝。

“帮大爷捡苹果。”林薇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。她拉开门,冷雨裹挟着寒风灌进来,打在我手背上,像无数根细针扎着疼。

陈默盯着她的背影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低声骂了句“装模作样”。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,我瞥见上面是个聊天界面,置顶的人备注是“王总”,最新消息是“今晚再凑不齐五十万,就去你女儿幼儿园门口聊聊”。

我的火气“噌”地窜了上来。陈默以前不是这样的。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,小时候总把我架在脖子上去河边摸鱼,把最大的那条塞进我裤兜;我高三那年发烧到40度,是他背着我走了三里山路去卫生院,球鞋踩在泥里咕叽咕叽响,他却喘着气说“别怕,哥在”。可自从去年辞了县中学的教职,跟着那个所谓的“王总”搞投资,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,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每次打电话不是要钱就是抱怨林薇“头发长见识短”。

“哥,你怎么这么说嫂子?”我忍不住开口。

陈默猛地转过头,眼睛红得吓人:“你懂个屁!家里的事轮得到你插嘴?”

“家里的事?”我提高了音量,后排的人都看了过来,“嫂子手腕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?诺诺昨天视频时哭着问妈妈去哪了,你怎么不解释?”

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猛地站起来,座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林薇正好抱着半袋苹果回来,裤脚沾满泥浆,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,看到这架势,脚步猛地顿住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
“你给我坐下!”陈默指着我的鼻子,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。

林薇把苹果递给老农,默默走回座位,伸手想去拉陈默的胳膊。他猛地一甩,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在扶手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我看见她疼得蹙紧了眉,却硬是没吭一声。

我攥紧拳头,指节都在发白。要不是在大巴车上,我真想一拳砸在陈默脸上。林薇却冲我摇了摇头,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小宇,别跟你哥置气,他最近……不容易。”

不容易?我想起昨天在陈默家看到的景象。客厅的茶几翻倒在地,玻璃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,墙上的婚纱照被撕了道长长的口子,林薇的半边脸正好被撕烂,露出后面灰扑扑的墙皮。陈默当时坐在沙发上抽烟,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,看到我来,只是指了指卧室:“她的东西在里面,你去收拾。”

卧室里更是一片狼藉。林薇的裙子被扯成了布条,散落在地板上,有几件还沾着褐色的污渍。床头柜的抽屉被拉了出来,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——婴儿袜、奶瓶、还有张被揉皱的医院缴费单。我展开一看,日期是上周,项目是“头颅CT扫描”,收款人是林薇,诊断结果那一栏写着“轻微脑震荡”。

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,变成细密的雨丝。路政的工程车终于鸣着笛赶来,穿橙色背心的工人开始用铁锹清理塌陷的路面。司机发动了汽车,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车厢里的议论声。

陈默重新低下头看手机,手指却在屏幕上悬着,半天没动一下。林薇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保温杯,拧开盖子递给他:“喝点姜茶吧,驱驱寒。”